老板，来一份“相爱相杀”

赵明慧

躲不过的“相爱相杀”

谈恋爱那会，因为准婆婆的反对，我差点就和小江分手了。

准婆婆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就认定我不是个好女孩。就凭照片上我那几缕挑染的薄荷绿头发，或是那条宽松的破洞牛仔裤，还是因为我周末外出游玩时戴的猫眼墨镜？

我不怪她不懂得欣赏年轻人的时尚，但她因此就质疑我的人品，我就不能忍了。况且，我和小江还不在一个城市工作，异地恋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因此，我跟小江提了分手。

那天下班后，我慢腾腾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看那场在班卓酒吧表演的民谣歌会。这个民谣乐队我和小江都很喜欢，票更是几个月前就订好的，本来预订了两张，看来，另一张要浪费了。

走出公司大门，我却看到小江的车停在路边。小江看看表，一脸平静地跟我说：“走吧，歌会开始之前，还有时间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明明看他“朋友圈”里显示，头天晚上，因为要赶报表，他一直工作到凌晨四点。他到底睡了几个小时，又是怎样熬过这好几个小时的高速车程的？

看着他满脸难以掩饰的疲倦，我意识到这个男人这么辛苦地坚持对我好，除了特别心疼之外，我还多了一分力量，想为了爱他也做点什么。

我听人说过，婆媳就是天敌，就像段子里说的：“老板，来一份‘相爱相杀，不放‘爱！”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你方唱罢，我再登场

我很快办好了辞职手续，义无反顾地来到小江的城市。

我和准婆婆之间过招的第一个回合，就是洗碗。每个准婆婆都想拿它当成考验儿媳贤惠与否的“试金石”。本来这不算啥大事，但我第一次上门，刻意不去洗，显得不够礼貌；抢着洗了，却没被阻止，我心里又会觉得憋屈。

吃过饭后，我帮忙把碗都收到水槽里。准婆婆立刻提高嗓门喊：“哎哟，这闺女真勤快。先放那儿吧，一会我来洗就行。”她肯定以为我会不好意思，只能顺手就洗了。可我举起早就贴好创可贴的手指，说：“不好意思，阿姨，要不是我手受伤了，一定帮您洗。”

准婆婆讪讪地笑了笑。我故意很抱歉地看着小江，他倒是不以为意地去刷碗了。

虽然我和准婆婆之间的硝烟味很浓，但我和小江依旧结了婚，而且还跟婆婆住在了一起。

婚后，很快就到了春节，大家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因小孩子较多，场面十分热闹。开饭前，婆婆把我叫到一边，拿出一个蛮厚的红包递给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妈，我都参加工作了，就不要红包了。”婆婆却说：“这是让你拿去给你几个表哥家的小侄子的，第一次见面，咱别失了礼。”

我自然不会傻到真的拿婆婆的钱去封红包。那个春节，他们家来的亲戚很多，还带着各自的小孩子。我被吵得脑子发懵，还得不停地从口袋里拿出红包，以表示我是个懂礼数的好媳妇。亲戚们自然毫不吝啬对我的赞美，婆婆脸上挂着舒心满意的笑。也不知道，她到底跟谁才是一家人。我承认，这第二回合，以我的失败告终。

既然和婆婆住在一起，我不能每次都装作手受伤拒绝洗碗，只得另想办法。后来，我曾抢着刷碗，却“一不小心”打碎了那个最贵的青花瓷盘，也曾“很努力”地学做饭，却把一锅猪蹄汤熬成了一锅焦炭。每每此时，婆婆就无奈地叹息。

我曾听婆婆满脸气愤地跟邻居唠叨：“我家那儿媳妇啊，什么家务也做不好，手脚太笨了。”邻居大妈善良地开导她：“现在的年轻人，能有个干活的态度就不错了。”我偷偷笑了。

两个人的战争，伤了最爱的人

我和小江的新房子进入装修的收尾阶段，想着很快就能摆脱婆婆过我们的二人世界，我很兴奋，有时间就过去帮着干点活。

那天，我正拿着抹布擦踢脚线上的灰，婆婆站在后面唠叨：“你沾点水，润湿了更容易擦。”没过一会，她又提醒：“你不应该左右擦，应该上下擦。”后来，她又看不顺眼了：“你得用点力气呀！”我被她说得心烦意乱，把抹布一扔：“我就算再笨，还不会擦灰吗？”

从那一刻起，我和婆婆的热吵日子正式开启，我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表面上的和平，由斗智斗勇的“心机战”，直接演变成了谁也不服谁的针锋相对。

再后来，我们都不再避着小江，每天就像高手过招，必须小吵一架才过瘾，空气中都滋滋地冒着火星子。小江开始还试图劝说我们，后来，他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很晚才回家。

那天周末，小江照例没有在家，我和婆婆又吵了一架，我一个人跑出去看了场电影。看着电影院里成双成对的情侣，我想起小江追我的时候，只要有新的电影上映，他都想方设法地陪我去看，还认真地跟我说，以后要陪我看一辈子的电影。本来，我以为找到了能陪我度过温暖一生的良伴，可是在我委屈的时候，小江根本不想陪伴在我身边，我还要他干吗？借着剧中的主人公分手的催泪片段，我哭了个痛快才回家。

很晚的时候，小江才被朋友送回来，他喝得醉醺醺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拒绝进屋睡觉，一把拉着婆婆的手，指着我说：“妈，以后您一定要让着她点，她可是我千辛万苦才追到的媳妇，您可别把她吓跑了。”这句话他颠三倒四地连说了三遍，最后说到自己都哽咽了。我和婆婆互相看了一眼，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我和婆婆每天刀光剑影地较量着，逞了一己之快，却误伤了我们最爱的人。

以“爱”为武器

从那以后，我和婆婆都克制收敛了些。

周末休息时，婆婆不再一大早就大喊着让我们起床吃饭，而是做好了饭等着我们起床后一起吃。我看着那些热了好几遍的早餐，也不好意思赖床太晚了。

那天，我想拉着小江一起出去吃炸鸡翅。看到婆婆一瞬间失落的眼神，我改了主意：“妈，我想吃您炸的鸡翅了。”婆婆惊喜地答应，脚步轻快地去了市场，买回二斤鸡翅，裹了面包糠下了炸鍋，还特意准备了辣椒蘸料。还别说，婆婆的手艺，比外面馆子里也差不了多少。

再碰到干活的分歧，我也换了招数：“妈，您先歇着，我干完之后您一起验收，哪里不干净我再返工。”看我这么低姿态，老太太脸上的表情熨帖了不少。看来，再厉害的婆婆，也斗不过以“爱”为武器的儿媳。

我又听到婆婆跟邻居大妈的吐槽了。不过，这次内容可不一样了，她在奇怪，儿媳妇怎么变化这么大。其实，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回到卧室后，小江也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大堆话，说他妈妈如何辛苦，一个人把他养大，让我不要跟老人家较真。照旧是三遍，不偏不倚。

婆婆看我总爱拿着手机玩，就不免唠叨：“那个手机有啥好玩的。”我找到一个专门展现中老年人生活状态的直播平台，教她看了几个视频：有人在水产市场向大家展现如何挑新鲜海鲜，还有人在公园里放生。婆婆对这些都很感兴趣。她坐在我身边，我们一人拿一个手机，看得很入迷。我想，婆婆过多干预我们的生活，除了怕儿子的爱被抢走外，最多的恐怕还是因为寂寞吧。

小江回来后，挤在我们中间坐下来，一手揽住我，一手揽住婆婆：“忙一天回来，能看到这幅画面，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看他一脸得意的笑，我突然心里一动，那天，他真的是喝醉了吗？

那晚，我对小江严刑逼供，他却坚称什么也不记得。也罢，真相是啥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婆婆之间那份“相爱相杀”的戏码，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相爱相伴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