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的推手为什么掀起贸易摩擦

王明进

【摘要】美国是上世纪90年代开启的新一轮全球化的主要推手，但这场由新自由主义所主导的全球化，在促进全球资源优化配置的同时，也带来美国等西方国家国内贫富差距持续扩大、产业空心化等一系列问题，引起西方国家内部对全球化的抗议。由此而产生的民粹主义成为西方政客操纵民意的工具，贸易保护主义成为民粹主义政治领袖的旗帜。

【关键词】全球化 贸易摩擦 贸易保护主义 【中图分类号】D73/77 【文献标识码】A

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随着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全球化浪潮再一次掀起。美国等西方国家以冷战胜利者的身份自居，成为全球化的积极推手。但最近几年，西方国家却出现了反全球化的逆流。近期，美国掀起同中国的贸易摩擦，说明美国已经从全球化的推手转变为一个热衷于搞贸易保护主义的国家，特朗普总统治下的美国正在从全球化的主导者变成全球化的阻碍者。

全球化的消极影响加剧了美国国内社会矛盾

从人类历史角度看，全球化是一种大趋势，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但是，在全球化发展的不同历史阶段，其主导力量是不一样的。主导力量性质的不一样，也就对人类社会产生了不同的影响，从而影响国家的行为。美国之所以由全球化的推手转变为热衷于搞贸易保护主义的国家，这与上世纪90年代初以来这轮全球化的性质有关。

冷战结束以来的这一轮全球化，是新自由主义主导下的全球化。自里根和撒切尔夫人分别在美国和英国上台执政后，新自由主义便在西方大行其道。新自由主义崇尚自由竞争、市场经济和私有化，主张降低社会福利、削减企业负担，鼓吹打破民族国家的壁垒，让民族国家服从企业家对经济自由的要求，反对政府对市场的任何管制，致力于扫除市场上种种行政和政治障碍。在对外政策上，主张开放市场、降低关税，支持全球性自由贸易和国际分工。

美国积极推动的、由新自由主义所主导的全球化，为西方赢得冷战胜利和拓展世界市场作出了巨大贡献。随着苏联解体、东欧剧变，横亘在东西方之间的“铁幕”一夜间消失。在西方推动的私有化浪潮下，原苏联东欧国家向西方资本敞开大门，美国等西方国家的资本迅速占领其市场。在这次全球化浪潮中，拉美、东南亚和非洲等广大发展中国家也在新自由主义的鼓噪下向欧美资本敞开了大门，吸引了大批外来资本。因此，这次以新自由主义为底色的全球化利用了资本扩张的本性，实际代表的是跨国公司和金融财团的利益，美国是这轮全球化的主要推手，其目的是为本国资本在全世界抢占市场，并在世界范围内推广西式民主，建立西方主导的霸权。老布什通过海湾战争宣布新世界秩序的建立，福山的历史终结论为西方主导的全球化作了理论注解。

然而，全球化并不能克服资本主义固有的矛盾。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全球化，为国际资本和跨国企业降低成本、谋求利益最大化提供了机会，但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也使跨国资本摆脱了西方国家的控制，对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的国内社会治理能力带来了冲击。最突出的就是产业空心化。全球化对国家主权的侵蚀使跨国公司可以很轻松地把生产基地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而发达国家的高税收也让很多跨国公司把管理机构转移到税收较低的国家和地区。其结果是，发达国家的产业呈现空心化，不仅造成了工作岗位的流失、引起贫富分化，还减少了这些国家的税金来源，从而给西方国家的社会保障制度带来冲击。一句话，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全球化，在给跨国公司带来巨额财富的同时，并没有惠及普通百姓，反而降低了西方国家的社会治理能力，进而加剧了西方国家的社会矛盾。

根据美国2012年的统计数据，美国最富有的20%人口，占有全部国民财富的84%；而美国最贫穷的40%人口，只占有国民财富的0.3%。更為严重的是，美国中产阶级人口持续下降。中产阶级历来被视为社会的稳定器，一个稳定的社会，应该是一个橄榄形的社会结构，其中中产阶级应该是稳定的社会大多数。但根据2015年底皮尤公司的调查，美国中产阶级人数已经由1971年占人口总数的61%下降到49.4%。贫富差距的拉大，意味着美国国家治理能力的下降，以及社会不满的增加。

民粹主义成为政客的工具

新自由主义主导下的全球化，从一开始就遭到西方社会的抵制。但正如联合国前秘书长安南所指出的：“很少有人、团体或政府反对全球化本身。他们反对的是全球化的悬殊差异。”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反全球化逐渐由社会思潮转变为抗议性活动，现在则被政客所利用，影响到西方发达国家的政策。尤其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西方国家的社会福利制度受到冲击，民众对全球化的不满情绪更加高涨。这次经济危机是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全球化负面效应累积的结果，其在社会思潮中的表现则是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和经济问题的政治化。

首先，贸易保护主义抬头。贸易自由化推动了全球化的发展，是世界发展的潮流。“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即TPP的批准及废止，都体现了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奥巴马批准TPP是为了在小圈子内对外实施保护主义，而特朗普废止TPP则更加直接地表明“美国优先”，是保护主义加强版。从2008年到2016年，美国对其他国家采取贸易保护性质的歧视措施有600多项。受贸易保护主义的影响，全球贸易已经跌入近10年来的低谷。其次，经济问题政治化，回归国家主义。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美国优先”，甚至威胁要退出世界贸易组织，拒绝国家主权在国际组织层面的让渡。再次，拒绝外来移民。限制外来移民的口号为特朗普赢得大选胜利起到了重要作用。最后，压制非西方国家。美国将中国视为本轮全球化的受益者，认为中国“搭便车”，是“不公平的竞争者”，把中国作为压制的对象。

特朗普充分利用了全球化给美国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煽动民粹主义是其赢得选票、转移国内矛盾、巩固权位的法宝，而夸大全球化所带来的外部威胁成为其煽动民粹主义情绪屡试不爽的有用工具。他把美国社会严重的贫富分化、失业问题归咎于外来因素，其中就包括他认为的“不公平”的中美贸易，为此掀起同中国的贸易摩擦。

全球化需要新的动力

全球化使人类社会具有了超越民族国家的视野，是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个过程。全球化是历史大趋势，它要求各国共同遵守国际市场规则，反对保护主义、排外主义和单边主义，放弃追求世界霸权，在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基础上实现人类社会的共同发展和共同进步。

全球化的历史表明，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全球化是为资本服务的，它在促进全球资源优化配置的同时，也销蚀着各国的国家主权，导致西方国家的内部治理出现问题，引起西方国家内部对全球化的抗议。但全球化的历史告诉我们，闭关自守并不能阻断全球化的历史进程，“逆全球化”也只能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小浪花。美国由全球化的主导者变为全球化的阻碍者，说明西方主导下的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本身存在巨大缺陷，人类的全球化需要新的动力。

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以崭新姿态融入国际社会，积极参与全球化，同时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和经济发展道路，取得了经济社会的巨大发展，同时避免了全球化带来的消极影响。与西方盛行民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相反，中国顺应历史潮流，从增进人类福祉出发，坚持对外开放，反对贸易保护主义。正如习近平主席在2017年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所表示的，“要坚定不移地发展全球自由贸易和投资，在开放中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旗帜鲜明反对保护主义”。在美国掀起贸易摩擦的叫嚣声中，中国按照自己改革开放的总体规划，进一步推进对外开放。习近平主席在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开幕式上发表主旨演讲表示，“中国人民将继续扩大开放、加强合作，坚定不移奉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中国开放的大门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

（作者为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教授）

【注：本文得到中国国家留学基金资助】

【参考文献】

①习近平：《共担时代责任 共促全球发展》，《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

②习近平：《开放共创繁荣 创新引领未来——在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8年4月11日。

责编/杨鹏峰 美编/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