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利勤
喷火的夏天,正是向日葵开花的季节,但是父亲却看不到了……
我小的时候,生活虽不至于饿肚子,但却没有零食可吃,最多只能在过年时吃到一些瓜子,那时也只有“五香瓜子”一种口味,而且条件所限,父亲买的很少,我们只能在除夕夜或来了客人时吃点儿。父母说瓜子吃多了会上火。但我知道,他们买的瓜子我全吃了也不会导致上火。
有一年开春,父亲看屋后有一块空地,堆着一些暂时用不上的烂砖破瓦和木头。父亲对母亲说:“不如我们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腾出一片地方种上向日葵吧!”母亲听了很高兴,我自然更高兴,帮着父亲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整出了一块不太大的地。
地有了,种子从哪里来?父亲说:“我早准备好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纸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十几颗瓜子。母亲问父亲从哪儿弄来的?父亲说:“过年买瓜子时,我有意向卖瓜子的人讨要的。”看来父亲早有“预谋”。
种子种下了,我就天天盼着它发芽,真是一天不知要看上多少回。父亲说不用管它,只要有水有阳光,它總会发芽长高的。真的,向日葵长得很快,种下两个月,它差不多就和我一样高了,有的还分了杈,可能还会结几个葵花顶。父亲见了,毫不犹豫地把分的杈掰了。我心疼地问父亲:“多长几个葵花顶不好吗?”父亲说:“结顶和干活一样,都要一心一意才能干好。多结几个,个个都小,还不如结一个大的。”
转眼间,娇阳似火的夏天到了,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我每天热得不想出门,但向日葵不怕太阳晒,越是阳光如火,它越是脸向太阳,一副勇者无畏的样子,太阳在东,它就脸向东方,太阳向西,它又转向西方,像个追赶太阳的夸父。
有一天,我午觉醒来,发现父亲不在家,问母亲。母亲说父亲去挑水浇地了,让我给父亲送些白开水去。外面日头正毒,我不想去,可母亲还得在家给我们做衣服。我只好戴上草帽,沿着路旁的树荫,提着水壶向地里走去。可还没走一半路,我就浑身流汗,到了地头,更是像进了火炉里一样,烤得难受。这时,我看到父亲正挑着一担水,晃晃悠悠地从河边走过来,他赤着上身,露着黄铜一样的肌肤,下身穿的裤子也被汗水浸湿了。父亲到了地头,把水浇到地里。我赶紧喊父亲来树荫下喝水,我问父亲:“这么热的天,怎么不等凉快了再来挑水?”他擦了一把汗说:“你哥哥姐姐不在家,咱家地多,干活的人又少,等凉快了再浇地,庄稼就旱死了。”看着父亲戴的草帽,我忽然觉得那多像一棵向日葵啊!
后来,母亲把我们种的葵花籽炒了,我先让父亲尝了,我自己也吃了个够。以后,我们年年种向日葵,可没几年,父亲却得病走了,那时,正是收获向日葵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