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摩擦得失与利弊

申瑞杰

5月19日，中美两国在华盛顿就双边经贸磋商发表联合声明，双方达成共识，不打贸易战。虽然此次风波告一段落，但是它带给我们的思考仍在继续。中美贸易摩擦有自身的经济逻辑与政治逻辑。从经济层面看，贸易摩擦直接源于美国对华贸易逆差。从政治层面看，选举政治、美国总统第一任期前两年推行政策的最佳窗口期以及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的结构性矛盾也是造成中美贸易摩擦的重要诱因。我们应正确看待中美贸易逆差问题，正视中美贸易摩擦带来的不利影响，有效管控分歧，促进双方互利共赢。

正确看待中美贸易逆差问题

美国长期关注对华贸易逆差问题，但是这一问题需要全面地、历史地看待。一方面，在中美两国的货物贸易领域，美方存在逆差；另一方面，在中美服务贸易领域，美国则长期保持顺差。过去十年间，美国服务业对华出口增长了5倍，2016年美国对华服务贸易顺差达557亿美元，约为2006年的40倍。而根据中国商务部统计，2016年中国对美服务贸易逆差高达557亿美元，占中国服务贸易逆差总额的23.1%。

中美贸易逆差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不应“唯数字论”。第一，改革开放后，得益于人口红利，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在劳动力成本上具有比较优势，鞋类、玩具、机电产品等商品的出口规模得以迅速提升。美国的消费能力强大，中美两国正好形成互补态势。第二，美国限制对华的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如果美国能够放松对华高新技术出口的管制，出口规模将会增加25%至40%。第三，双方对中国出口至美国的商品金额统计口径差异较大。比如，据美方统计，2017年，美国对华贸易逆差为3752亿美元，占中美货物贸易总量的47%；而据中国海关总署统计，这一数字为2758亿美元。

中国存在贸易顺差，但是利润顺差则体现在美国。中国货物贸易顺差与跨国公司全球产业布局密切相关，是国际分工梯度转移的结果。中国的出口主导产业大部分为劳动密集型产业，多年来一直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中低端，是世界的“加工工厂”。据中国商务部统计，中国货物贸易顺差的59%来自外资企业，61%来自加工贸易，中国从加工贸易中仅赚取少量加工费，而美国在设计、营销等各个环节获益巨大。以苹果公司为例，2017财年，该公司营业收入约2300亿美元，净利润达480亿美元；而苹果公司在中国的代工厂富士康集团同年的营收为3545亿元人民币，净利润仅162亿元人民币。换句话说，中美两国在全球产业链上处于不同的地位，处于产业链高端的美国获益最大。

中美贸易摩擦的不利影响

中国是美国第一大贸易伙伴，美国是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如今，中美两国通过经贸合作实现了优势互补，相互依存度日益提升，达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格局。在这种情况下，贸易摩擦会带来一系列不利影響。

中美贸易摩擦带有“泛政治化”色彩，有损中美关系长远发展的大局。3月22日美国公布对华301调查结果，是此次中美贸易摩擦加剧的标志性事件。在此之前，美国已对中国发起五次301调查。三次源于知识产权争议，一次因为市场准入，一次涉及清洁能源。几次交手，美国都提出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双方总会爆发激烈的舆论战与心理战。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知道。此次301调查的范围和规模都超越以往，泛政治化色彩浓厚。如果双方不能妥善管控分歧，那么美方将市场化问题泛政治化的举动将影响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构建，不利于两国关系的长远发展。

如果贸易摩擦升级，那么美国将承受更大的经济损失。中美经贸合作给美国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与大量就业岗位。白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以来，美国对华出口增长了500%，与之相比，同期美国对全球出口的增幅仅为90%。中国是美国许多产品的重要海外市场，在美国的出口货物和产品中，62%的大豆、14%的棉花、17%的汽车、15%的集成电路以及25%的波音飞机的目的地都是中国。据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分析，如果特朗普政府发动贸易战，那么美国国内物价上升，消费、投资连续多年低于无贸易战的基准情形，经济增速将不断下滑，2019年美国将步入经济衰退，失业率将从当前的4.9%攀升至8.6%。

美国的贸易单边主义将扰乱全球贸易秩序。中美是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经济总量占全球的40%，货物出口占全球的近四分之一，对外投资与吸引外资占全球的比重接近30%。因此，中美贸易摩擦如果升级，将对全球市场造成消极影响。此外，需要注意的是，联合国组织包括193个成员，目前与美国有贸易顺差的国家和地区就有101个，这意味着其中一半以上的成员对美国存在贸易顺差。美国如果以贸易逆差为借口，一意孤行大打贸易战，将使全球市场贸易额暴跌40%，将危及正常的全球贸易秩序。

推动“两个构建”，促进互利共赢

此次中美贸易摩擦，从对抗到对话，再到签署联合声明，达成一系列机制性安排，表明中美经贸合作迈出重要步伐，将成为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中的历史性事件。中美经贸合作40年，摩擦时有发生。由于两国互动频繁，今后，新的摩擦与分歧在所难免。如何有效管控分歧、推动中美关系健康发展成为重要的时代命题。或许，在这一问题上，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和推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将为解决争端提供中国方案。“两个构建”超越了以往零和博弈的老路，成为国家之间交往的新范式。

一是推动创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美国挑起贸易摩擦带有深刻的时代烙印。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在经济上遭受重创，实体经济不振；在社会层面体现为贫富差距扩大；在政治上则伴随着民粹主义思潮的兴起，由于政府无力调节导致美国、英国以及欧洲多国重回对抗、利己主义的老路，主张对外强硬的政客纷纷登台。特朗普在大选期间就喊出“美国优先”的口号，上台之后，又不遗余力地修筑边界墙，掀起贸易战。

在“逆全球化”暗流涌动的当下，中国重申积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理念倡导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并提出了“五位一体”的总路径：倡导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谅的伙伴关系；营造公道正义、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谋求开放创新、包容互惠的发展前景；促进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构筑尊崇自然、绿色发展的生态体系。其中，“共同繁荣”是针对当今世界经济发展不均衡现象而提出的药方。当今世界早已不是身处自我封闭的时代，经济全球化已经将各国联系在一起，相互依存度不断提高，所以只有合作共赢，实现共同繁荣才是最终解决方案。

二是推动构建新型大国国际关系。新型大国关系是新型国际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底线是不冲突、不对抗，在此基础上相互尊重，最终实现合作共赢。1979年，中美建交之初，双方贸易额仅为25亿美元，如今，贸易规模已飞跃至5800亿美元。这一数字充分表明中美两国作为全球最大的两个经济体，合则两利，斗则双输。正如习近平主席在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举行中美元首会晤时表示，“合作是中美两国唯一正确的选择。”此次中美经贸磋商来之不易，生动体现了谈判与合作才是双方应对分歧的正确解决方案。

中美贸易摩擦有自身的经济与政治逻辑，幻想通过一两次谈判、磋商就彻底解决是不现实的。今后，随着中美经贸量的提升，摩擦与纠纷可能会成为常态，所以，管控分歧成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应有之义。两国高层沟通对于达成框架性协议非常关键，但是协议的具体落实还需要进一步的协商与博弈。由于美国下半年将举行中期选举，特朗普为了选票是否会再大打贸易牌仍然存在不确定性。两国需要通过建设性地管控分歧，让新型大国关系构建落到实处，推动双方互利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