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叶飘香

刘国芳

快过节了，李家村的李茂老汉要去王坊村摘箬叶。不知为什么，这一带只有王坊村附近长着野生的箬竹，那是在王坊村通往后山的路上，路两边长满了箬竹，每到端午节，路两边全是箬叶。很多人都会去那儿摘箬叶，这样，王坊村来来往往都是人。乡村渐渐冷清了，但快过节的那几天，王坊村却很热闹。

吃过早饭，李茂老汉拿把剪刀出门了。说是摘箬叶，其实是剪，用剪刀一片一片把箬叶从箬竹上剪下来。但出门后李茂老汉没有直接去王坊村，而是在村里转，他先转到了李婆婆家门外，喊：“李婆婆──李婆婆──”

没人回答他。

李茂老汉仍喊：“李婆婆，人呢？”

这回，隔壁的李长水老人应了一声，说：“李婆婆不在家，前两天被女儿接到抚州去了。”

李茂老汉说：“李婆婆也走了，我们村又少了一个人。”

李长水说：“还有李发财，也被他崽接走了。”

李茂老汉便长叹一声说：“都走了，村里没几个人了。”

李长水说：“哪天你也会去你崽那里，到时村里真没几个人了。”

李茂老汉说：“我不去城里，住不惯，要去早去了。”

李长水说：“那是，我也不愿去城里。”

李茂老汉没把这话继续下去，只问：“你去王坊村摘箬叶啵？”

李长水说：“去。”

李茂老汉说：“村里还有谁，喊了一起去。”

李长水说：“还有三公和旺根。”

李茂老汉说：“咱们去喊他们。”

很快，他们见到了三公和旺根，几个人一起出村，往王坊村走去。路上，李茂老汉看看他们几个，叹一声说：“村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李长水说：“没想到现在乡下会变成这样。”

旺根说：“以前村里热热闹闹，多好。”

三公说：“等我们老了，村里估计一个人都没有了。”

说着，几个人一起叹气。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王坊村，很多人来摘箬叶，村里来来去去走着很多人，认识的人遇见了相互打着招呼。一个说：“你也来了。”一个答：“来了。”

穿过王坊村，是一条通往后山的路，路两边的箬竹上长满了翠翠绿绿的箬叶。李茂老汉他们就在路边停下来，拿剪刀一片一片把箬叶剪下来。箬叶一股清香，李茂老汉把剪下来的箬叶放在鼻子下吸，吸着时闭着眼。睁开眼后，李茂老汉说：“这箬叶真香，闻到它的味道，就像闻到端午节的味道。”

几个人说：“是有端午节的味道。”

很快他们每人剪了一大把，够包粽子了。但他们没走，仍在那儿待着，看来来往往的人。看了一会儿，李茂老汉说：“看见这么多人，我就想起以前我们村也是这样热闹。”

几天后，李茂老汉再次去了王坊村，这次没有带剪刀，而是找了把锄头来挖箬竹，连根一起挖。差不多挖了一个上午，挖了一大捆，然后用锄头插着，扛在肩上。路上，有熟人见他扛着一大捆箬竹，就问：“你挖这些箬竹做什么？”

李茂老汉说：“我想把这些箬竹栽在我们村子边。”

李茂老汉真是这样做的，回来后，他在自己村外的路边栽起那些箬竹来，一大捆，从挖坑到浇水，忙了李茂老汉整整一个下午。到全部栽完，已是傍晚了，李茂老汉累坏了，坐在路边歇着。忽然，李茂老汉发现他栽的箬竹长大了，蓬蓬勃勃把路的两边都长满了。有人来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李茂老汉见了，喊着他们说：“你们去哪里？”

他们说：“来这儿摘箬叶呀。”说着，他们拿出剪刀，一片一片把箬叶剪下来。李茂老汉闻到一股箬叶的清香。这香味儿让李茂老汉兴奋起来，说：“箬叶飘香，你们闻到了吗？”

他们说：“闻到了。”

李茂老汉说：“闻到它的味道，就像闻到端午节的味道。”

几个人说：“是有端午节的味道。”

李茂老汉又说：“你们知道吗？这些箬竹是我栽的。”

他们说：“知道，你做了一件好事.这些天天天有人来摘箬叶，我们村一下子热闹了，像过节。”

李茂老漢笑了。这时一个人拍着他说：“李茂李茂，你怎么睡在这里？”

李茂老汉被人拍醒了，揉揉眼，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李茂老汉看到路两边的箬竹，这是他刚栽下的。看着那些箬竹，李茂老汉又笑了。

选自《北方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