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霜霜
黄英的名字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出现在了公众视野。4月28日,2011年《快乐女声》冠军段林希参加《奇葩大会》,分享了自己一段“抛物线”般的人生经历。“快女”夺冠后,她经历过无限风光的时刻,但后来因人气下跌,工作机会减少,一度退出娱乐圈。为了生活,做过微商、开过出租车,山穷水尽时,突然想起“快女”比赛中,黄英和她说的一句话,“小段啊,你以后要学着存钱啊”。
对于在什么情境下或者是否说了这句话,黄英已经记不清了,但她感觉这种话语方式的确是自己的风格。
黄英是2009年《快乐女声》的季军,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九年前的夏天,她从上海一家服装厂辞职,成为一家艺术团的演员,每天领着几十块一场的演出费,命运却因《快乐女声》的报名广告而改写。
尽管此时她的“幸福时刻”已从‘站在更好的舞台”变成了“看着孩子吃饱”,但娱乐圈的选秀神话却从未停止,每年仍有大量像她一样平凡的人,希望通过选秀实现自己的明星梦想。
“一夜成名”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毛不易用“不现实”三个字来形容自己过去一年的状态。
几乎是一夕之间,从电视荧屏到街头餐馆,从演艺明星到贩夫走卒,都开始哼唱一首歌:“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实习护士毛不易用自己酿的几杯“药酒”,轻易地灌醉了大半个中国。
在《明日之子》的舞台上,听到23岁的毛不易的原创歌曲《消愁》,星推官薛之谦略显辞穷地说“想给你跪”。对手赛道的导师杨幂也毫不掩饰欣赏之情,感慨“你被生活抽过多少耳光,才能写出这样的感悟?”
因为这档音乐偶像养成节目,“毛不易”在2017年夏天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名字。原创歌曲《消愁》在酷狗音乐上线后,曾创下连续四个月蝉联单曲畅销榜冠军的纪录;个人的微博粉丝量也从比赛前的200多一跃涨到了400多万;不少业内人士都公开表示过对这位无师自通型音乐人的欣赏,甚至预言他是“第二个李宗盛”。
后来,公司为他推出了首张专辑《平凡的一天》,为了让他出道后的“头炮”打得够响,公司特地邀请了李健和著名创作人赵兆担当制作人,该专辑在网易云音乐上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销量就已经突破440万。
“每个早晨七点半就自然醒,风铃响起又是一天云很轻”,这是毛不易的新歌《平凡的一天》的歌词,可他本人显然已很难拥有这样的平凡。
最起码每天七点半自然醒是无法保证了'“你不看我现在几点睡”。《明日之子》夺冠后,毛不易发现自己的生活节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每天八小时工作制的规律生活,开始被日历上一条条通告取代。
在过去一年,他开了演唱会、为热门影视剧《无问西东》等创作了主题曲、不间断的媒体采访,同时也成为了《快乐大本营》《天天向上》等大热综艺节目的常客。
忙碌已然成为生活的主题,但它还不算是不适感的主要来源。新人一旦踏进娱乐圈,就意味着自动签下了“被公众拿着放大镜审视”的隐形契约,所有的言行举止都要重新习得。正如坐在本刊记者面前,充满着小心和谨慎的毛不易。
2005届《我型我秀》的冠军刘维也记得,夺冠后的第一场发布会开始前,一位女同事还特意把他拽到四楼一个特别安静的房间,交代了一些会上应该讲的话,并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艺人了'你是冠军,待会你要拿出你最成熟的姿态。你准备好了吗?”
他回答“好了”后,两个人便乘着电梯,从四楼下到一楼。当电梯门一打开,“啪啪啪”所有的闪光灯都对着他,感觉就像拍戏一样,“一下子就万众瞩目了”。
当时的很多种情绪像饺子馅一样被搅拌在了一起,难以言明,“虽然我看起来特别特别淡定,但内心还是有点紧张,想高兴但又来不及庆贺,因为你还得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刘维最近接连看了两档大热的选秀节目《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表示很羡慕,“如果我们那个年代有《偶像练习生》,我真的有可能和蔡徐坤一样C位出道”。
尽管现在很多观众对于刘维的认知多停留在“综艺咖”或者“搞笑艺人”上面,但其实,他是以唱跳歌手出道的。和他一起参加《我型我秀》的,还有薛之谦,他同时还是韩国GYP公司第一个中国练习生。
年纪很小的时候,刘维就确定音乐是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最开始时,他迷范晓萱;接触到欧美音乐后,又喜欢英国辣妹(Spice Girls);再后来又开始哈韩,追H.O.T、水晶男孩和BabyV.O.X。18岁,第一次参加比赛一一中央电视台举办的《梦想中国》,他就唱了一首东方神起的最当红歌曲《HUG》。
19歲那年,正在沈阳音乐学院上学的他,参加了东方卫视举办的《我型我秀》在沈阳赛区的海选,并顺利拿到了上海继续比赛的通行证,却苦于没有盘缠。
在朋友的介绍下,他从沈阳来到了北京的三里屯酒吧街,找到了一份50块钱一晚的驻唱工作,他用存了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张去上海的单程机票。这张机票最终把他送进了娱乐圈。
对于成为明星,刘维从来没有怀疑过。初中时,他就为自己设计好了签名,16岁那年,他为自己录了一张CD,封面是自己用笔画的,上面还写着一句话:震撼全亚洲。
即便现在走的路和最初设定的有所出入,刘维仍然认为那场选秀给自己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到现在,他仍然热衷选秀节目,甚至看《偶像练习生》和《创造101》时,产生过参加第二季的冲动,“很想到这些年轻人当中,跟他们一较高下”。
对这些希望早日成名的年轻人来说,选秀也成为他们一个重要途径。
2017的这个时候,魏巡正在《快乐男声》的舞台上,被一群十八、九岁的小男孩围着喊“老哥哥”。他是2017年《快乐男声》的总冠军,也是“快男”历史上年纪最大的冠军。
这已不是魏巡第一次参加《快乐男声》,早在2013年,他就参加过一次“快男”,但与这次“光荣加冕”相比,上次堪称他的“至暗时刻”。
在杭州赛区的14强选拔赛中,魏巡戴了一顶粉色棒球帽,穿着一件粉色皮衣,演唱了一首韩文说唱《Crayon》和中文歌曲《不正常》,但评委却从着装到舞台表现,对他进行了全盘否定。
尚雯婕不欣赏他的装扮,认为“和整个人的个性并不搭”,选曲也有些牵强、不自然,说他“在做这首歌”,而当他鼓起勇气拿出自己的原创歌曲,请求再一次机会时,却直接遭到了陈坤的拒绝。
2014年,魏巡以一头长发的面貌,出现在了央视举办的一档歌唱选秀类节目《中国正在听》上,虽然表现让导师李健印象深刻,但依然遗憾止步八强;除了这两档选秀节目之外,魏巡之前还曾参加过江苏卫视举办的《绝对唱响》等多档歌唱类选秀比赛。
对于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参加“选秀”,魏巡有着自己的考量。这些年,虽然一直坚持烧钱做音乐,但其实自己始终都还是在圈外流窜,而选秀的功用是会给他一张进入圈内的pass卡。
“快男”冠军的身份让他接触到了一些顶尖的音乐制作人,可以做自己真正想要的音乐,“以前是在圈外看音乐,现在才是在圈子里面做音乐”,但假如没有这个平台,他认为自己是绝无可能拥有这个机会的,“这就是比赛前后,一个非常大的区别”。
听到段林希在《奇葩大会》上的那段分享,黄英觉得既感慨又深有感触。
2009年夏天,还在一个艺术团唱《映山红》的黄英,看到《快乐女声》的一个报名广告,毅然决然地决定从达州市渠县来到成都,参加《快乐女声》的海选。为此,她坐了人生中第一次飞机,从成都赛区,一直“杀”到长沙,过关斩将,直至夺得季军。
和段林希所描述的一样,她也经历过特别忙碌的时期,尤其是比赛结束的头两年,最忙时一天要飞两个城市,早上在东边,晚上就在南边了。最后都忙得麻木了,只要听到“下面有新的任务”,就条件反射地会想到“我要去完成”,连产生拒绝的念头都没有。
“一夜成名”之后,不可避免地被名利追捧。特别对于这些尚未经世事的年轻人来说,面对突如其来的鲜花和掌声,心态难免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黄英承认自己也曾有过“飘飘然”的时期,甚至还产生过一些现在看起来十分可笑的想法。
人大概是离开了某个阶段后,才会产生更多的反思。黄英觉得人一旦进入娱乐圈,就很容易和社会脱节,“因为所有的东西你都不用考虑,每天只要收拾好行李,在规定的时间出现在机场就完事了,甚至连飞哪儿都不用想,经纪人会帮你处理好一切。久而久之,它磨损掉你很多能力,人还是多管点闲事好一些。”
但不管是忙碌的工作还是面临的诱惑,这些热闹总归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如何面对它离开后的寂静。
娱乐圈的新陈代谢快,每年一茬一茬的选秀明星更是如此,黄英回忆说,当产生“飘飘然”的感觉之后,大概再过一年,就会进入工作减少、人气下降的焦虑期。
刘维对此深有同感,《我型我秀》夺冠后,为了提升自己的唱跳能力,他选择去韩国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GYP培训。没想到,仅仅一年的时间,回国之后,就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看着身边的很多因选秀认识的朋友,如师洋等都转行开了网店,他也跟着学做生意,结果不仅没赚到钱,还被骗走了一笔钱。
“我可能只适合干自己这行吧”,当时刘维还顶着和旧公司解约欠下的100万赔款,经济上的困境让他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新的认识,“我真正的职业不是一个歌手,而是一个艺人”。
刘维说,在此之前,他就没想过干别的,整天的想法就是“我要出一张更厉害的专辑”,但欠债让他发现了“钱”的重要性,“人必须得生活啊”。
他开始接一些主持工作,并面试参加了《百变大咖秀》和《火星情报局》,但没预料的是,反而是这些综艺节目,让他“出来了”,收获了现在的知名度。黄英结婚后的几年,也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清闲时刻,“可能是因为你怀孕生子之后,一些工作就不接了,它就會蝴蝶效应似的,失掉一些机会,但我知道等我恢复好了还会慢慢捡起来,所以当时并没有过于担心。”
很多人觉得黄英这几年好像已经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但她说,自己也没闲着,“包括身边的很多艺人朋友都是,不停地演出、做通告,只是我们做的一些事情没有让大众看到,没有出现在新闻头条里”。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生活是会改变很多人的,有一些选手在明星的位置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会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可能会修正方向,把重心调整到其他方面。”黄英说,“或者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独立音乐人,或者回归家庭,甚至把活得更快乐当做人生志向,这都是可以的,我们不能只用世俗的标准去判断一个人成功或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