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溪
天漆黑着,我披着凉意回到家,搬到新家已有半年多了,望着小区高楼上明明暗暗的窗户,却没有一盏灯是熟悉和温暖的。
为了给新买的山地车找一个安全的窝,我走入小区地下室,顿感一阵阴冷,立马跺了跺脚。楼道的灯,却似睡着了一般,不肯理我。
没办法,我只好将手机调亮,透过手机微弱的光,照见手里冰冷的钥匙。
走着走着,我一不小心,竟摔了一跤。
“吱”的一声,对面地下室的小房间撑开一条缝,有一道光挤了出来。一个小男孩欢呼着:“妈妈你回来了?”看到我后,眼里满是失望和张皇,缓缓地又把门关上了。
我不由地一惊,这又冷又潮的地下室,怎么住人了?
后来几天,我往地下室放车,对面的门竟大咧咧地开着,屋内的光慷慨地涌向楼道。一个年轻女子正在门外一侧,窄窄的小桌子旁,弓着腰,煮着饭。我点头微笑,借着她屋内的光,照在手中的钥匙上,暖暖的。
忽然,我想到老家的门,也是这样,大方地敞开着。
小时候,爸妈在工厂打工,常常回来得很晚。一日,我忘了带钥匙,就在家门口玩石子,坐着等着。天一点点黑下来,凉下来,我的肚子饿着,眼巴巴地望着路口,望着月亮升过炊烟……
邻家姐姐看到我,亲切地把我拉到她家,给我辅导功课,还给我做饭吃。我尤记得,她低头掏出钥匙开门时,那钥匙上沾着月亮盈盈的光……
在回忆中,我忽然听见脚下一声响,好像踢翻了什么。接着,一些瓶瓶罐罐滚落一地,女子慌忙跑过来,一一去捡,我忙说对不起,她捡瓶子的手,仿佛碰了沸水般,缩了缩,低声道:“没关系的。”
“人都有生活无奈时,明天,把车放车棚吧,楼道本就狭窄,你去放车,会打扰他们生活的!”心里一个善意的声音提醒我。
一连两天,我都把山地車锁在车棚,早上却发现,车上的指南针被抠走了,锁上还有几道冰冷的划痕。
我又一次走入地下室,看见那扇门,依旧明晃晃地开着,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小书桌,还有蔬菜和锅碗,便把小屋填得满满当当。
一个小男孩,正在书桌前写作业。
“你妈妈还没回来吗?晚上天凉,怎么不把门关上?”我回头问。
“叔叔,楼道的灯坏了,妈妈说,物业过几天才来修,开着门,方便人走,叔叔经过时,也不会摔倒了。”小男孩面露羞怯地说道。
我的心一暖。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仰着头去高楼寻找光亮和温暖,没想到它们却在低处,给我点亮了一盏善意的灯。
“作业快写完了吗?你在哪儿上学呢?”
“还有几道题不会做……我等妈妈回来教我。”小男孩挠着头说,“妈妈忙着摆摊挣钱,照顾医院里摔伤的爸爸,还没有给我找到合适的学校。”
…………
“那就让我来教你吧!”我对着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说。
我感觉自己的身上,多了一把看不见的钥匙,沾着月光,可以打开许许多多黑暗中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