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举,赵志恒,周颖,宋瑞雯,张萍(.天津中医药大学,天津 009;.天津市和平区中医医院,天津 00050;.天津市中医药研究院附属医院,天津 000)
五脏理论是《内经》中脏象理论的重要组成内容,而五脏苦欲补泻是《素问·脏气法时论》中论述人体的五脏与五味,以及五脏“所苦”和“所欲”相关的理论[3-4],它首次把药物的性味与五脏联系起来。《本经》在《内经》基础上,不仅重视五脏与药物气味的关系,而且强调五脏的重要性,书中相关条目下明言能治“五脏”或“五内”有关病证的药物共计三品,四类,47味,其中上品34味,草类26味,石类6味,另有虫类和兽类各1味;中品9味皆为草类;下品4味皆为草类。本文试对《本经》有关“五脏”治证用药的功效作一探析,以窥《本经》疗“五脏”药物的规律及特点。
“五内”即“五脏”之别称,《本经》中明确标明“安五脏”“补五脏”“养五脏”“利五脏”“定五脏”及“主五脏百病”“主五脏(五内)邪气”“主五脏寒热”“主五脏瘀血”“荡炼五脏六腑”等治疗“五脏”或“五内”及其相关的病证的药物共计47味(见表1)。从其相关“五脏” 治证用药条文的用语及后世本草家的注释来看,《本经》认为五脏病证有虚实之分,治当辨证病属何脏,何因所起。针对致病邪气的不同,分别主以不同药物。然其共同之处在于《本经》十分重视中土脾胃的地位及作用,无论病证虚实,用药必从脾胃上着手。正如《本经·序录》所言:“欲治病,先察其源,候其病机”。
表1 《本经》“五脏”治证用药的功效分类
综观相关药物条目,《本经》五脏虚证用药以甘味、性平者居多。五味中味“甘”属土,其性属阳,“甘者能补能和能缓”,补即指补益,能滋养补虚、调和中焦。可见,《本经》治疗“五脏”虚证重视脾胃、补益脾土;然对治“五脏”病证用药分析来看,《本经》药物补益之中又有补神、补气、滋阴的不同,现择其要者进行论述。
《本经》中能补脏神、定魂魄者唯有人参。其“主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然其“主补五脏”意义较深。就其下文精神魂魄而言,肺藏魄、肝藏魂、心藏神、肾藏精,此乃脏气之藏守也。人参能补五脏之神,从而以止惊悸、除邪气[5]。这是因为“人参得天地精英纯粹之气以生,与人之气体相似,故于人参无所不补”,而其又体阴而用阳,为阴中之阳之物,其力厚、性醇,因此能安精神、定魂魄,进而达到补五脏之功。然而人生之后,皆赖后天培养先天,精神魂魄禀气于先天,其养必赖后天的转输变化[6]。正如《本草思辨录》所言:“人身五脏之气,以转输变化为阳,藏而不泄为阴。人参兼变化藏守之用,且其色黄味甘气凉质润,合乎中土脾脏之德。所由入后天而培先天也”[7]。人参“补五脏”功用的实现是通过“首入脾而仓廪崇矣,次入肺而治节行矣,次入肾而作强遂矣,次入肝而谋虑定、惊悸除、目明矣,次入心而神明固心开智益矣”[8]。
《本经》所用治“五脏”药物,如甘草、石斛、石蜜等,后世本草多认为能补虚、健脾、益气。这与它们的性味及形质有关,甘草色黄味甘,“迥出他黄与甘之上”,甘属土,能补中气,故甘草作用在脾,脾为后天之主,五脏六腑皆受脾气补养。脾气盛则五脏皆能循环受益。协土德、和众气,“中气旺则脏腑之精皆能四布,而驱其不正之气也”;石斛能“补五脏虚劳羸瘦”,亦因其“味甘而实淡,得土味之全,故其功专补脾胃,而又和平不偏也”;石蜜之所以能“安五脏,诸不足,益气补中”,在于“益气补中,百花之精,脏腑经络皆受益也”。由甘草、石斛、石蜜等推而广之,味甘色黄乃中土之性,中土归脾,脾土健则转运输布正常,人身之正气从中土方能达以五脏之气,出于身体,从而达到五脏中正和平之目的。
治“五脏”药中,松脂“安五脏,除热”以其补脂液之能,柏实“安五脏,益气”源其滋润之功,肉苁蓉“养五脏,强阴”赖其“以形质为治也,苁蓉象人之阴,而滋润黏腻,故能治前阴诸疾,而补精气”,干漆“安五脏,五缓六急”因其“实脏中之脂膏……此以质为治。漆,树脂也。凡草木之服最韧而不朽者,莫如漆。人身中非气非血而能充养筋骨者,皆脂膏也。气血皆有补法,而脂膏独无补法,则以树之脂膏力最浓者补之。而脂膏之中,凡风寒湿热之邪,留而不去者,得其气以相助,亦并能驱而涤之也”[8]。四者俱质黏,其象若水,甘润者象水,真水之液,因赖脾胃运化鼓扇方能以化血,故均有补液滋润以安养五脏之功。
“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内经》突出强调了人体正气在发病中的重要作用,但同时也不忽视邪气对人体的影响。《本经》进一步认为“邪气除则五脏安”,其非常重视除邪气以扶正气的作用。邪气伤人多导致积聚寒热之症,对此《本经》用药主张辨因辨证,“除邪气以安五脏”。综观治“五脏”药中,其致病邪气包括热结、湿热、水湿、瘀血、积滞等,治当以区别对待。
《本经》言栀子和蘖木俱能治疗胃中热气,但是二者之热有不同之处。栀子“主五内邪气”之后言“胃中热气,面赤;酒疱,渣鼻”,其“苦寒涤热,而所涤为瘀郁之热,非浮散之热,亦非坚结之热”。因此,栀子所治五内邪气是因胃中热气结而未实者。蘖木即柏木、黄柏,言其“主五脏肠胃中结热”,所治疗五脏肠胃热结其病因为湿热。较之栀子不仅有热,而且与湿邪相和。这是由肾及胃的征象,“肾之阴气不足,则热自结于胃。胃壅结热,则湿土之阴气无从施化,而还病于湿”,湿病于下,与火相合,但火不能升,津亦不能升,故湿热结于肠胃。治当以黄柏,其色黄入胃、气寒胜热、性燥已湿,则湿热之源自五脏来者能清。
龙胆因其“茎如竹枝,花开青碧,禀东方木气”或“以其未全离少阳,故泻肝之气热,不泻肝之血热”,故名。龙胆根味极苦,气兼涩,“药之味涩者绝少,龙胆之功皆在于涩,此以味为主也。涩者,酸辛之变味,兼金木之性者也,故能清敛肝家之邪火”。人身之中惟肝火最横,下能挟肾中之游火,上以引包络之相火,相持为害。肝病热,有因本脏挟胆而热或被胆所侮而热两种,五脏六腑皆取决于胆,龙胆可治疗胆侮肝所造成的热。肝火清则诸火渐息,百体清宁,故龙胆能“定五脏”。
《本草崇原》记载“槐生中原平泽,花黄子黑,气味苦寒,木质有青、黄、白、黑色,老则生火生丹,备五运之全精”,因此能“主治五内邪气之热”,意即槐实能“清浮游不归之根火”。槐实色黄,得金令、金色,因此具清肃之性,是手太阴、手阳明之要药。金衰则为火所侮,凡有余之火不能归藏,必上犯肺及大肠,治当以槐实清肃之气以助,则火不能伤而自归其宅,不治火而火自退。
泽泻气味甘寒,乃通利脾胃之药,能启水阴之气上以滋中土脾胃,“行在下之水使之上”,又因其淡渗能利土中之水,水去则土燥而气充。五脏受水谷之精,“水气除则脏安而气生”,“肺得水精之气而气益,心得水精之气而力益,肝得水精之气而目明。肾得水精之气而耳聪。且形得水精之气而全体轻,色得水精之气而面生光泽,一得水精之气而延年”[9],故泽泻能“养五脏”。五色石脂“各随五色补五脏”,盖因“石脂得金土杂气以成,故湿土之质,而有燥金之用。脾恶湿,燥能补之。然其质属土,不至过燥,又得秋金敛藏之性,乃治湿之圣药也”,因此“敛精气而燥脾土”,故能补五脏。
人身血至气必至,血不宣则气亦壅滞,气壅则阴阳相争、气血相搏;又癥坚瘀血留舍肠胃,在胃必妨碍饮食,在小肠必妨碍溲溺,在大肠必妨碍大便,气血结聚,因此易出现“五脏不安”。牡丹能“除癥坚,瘀血留舍肠胃;安五脏;疗痈疮”。取其象与色,花开五色,味属阴而气属阳,气厚味薄,为阳中之阴。为木气最荣泽者,故能舒养肝气、和通经脉以“安五脏”,五脏皆血气所留止,血气和则无不利。
大黄巴豆均为峻逐委积之剂[8],然《本经》所言二者有不同之处。大黄虽为下品,但其有“安和五脏”之用,盖因其能“破癥瘕积聚,留饮宿食,荡涤肠胃,推陈致新,通利水谷,调中化食”,以达启脾滞、通闭塞、荡积聚之功。大黄味苦气寒,色黄臭香,性与土比,其性走而不守,乃整肃中土之剂。《素问·玉机真藏论》云:“五脏者,皆禀气于胃。胃者五脏之本也。胃气安则五脏亦安”,肠胃和则水谷通利,陈垢去则化食调中,故大黄能“安和五脏”。巴豆亦为下品,用之合宜,有斩关夺门之功,故有“荡练五脏六腑,开通闭塞,利水谷道”之效。
《素问·生气通天论》指出:“是故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则骨气以精。谨道如法,长有天命”,“五味入口,藏于肠胃,味有所藏,以养五气,气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可见五味对人体的重要性。《神农本草经》承《内经》之旨,不仅立三品以“明善恶之殊贯”,而且重视脾胃在人体中的重要性,以及强调五味和五脏的关系,用药重中土脾胃。《本经》所立本草理论不仅开本草学之先河,而且对后世脾胃理论的建立亦有指导意义。因此,对《本经》用药规律的总结将有助于完善本草理论在临床的应用。
[1] 张登本.《神农本草经》的学术贡献(上)[N].中国中医药报,2010-1-11(4).
[2] 孙鑫,钱会南.《黄帝内经》论治理论与《神农本草经》中药理论比较[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5,30(10):3432-3435.
[3] 张卫,张瑞贤,韩垚.《黄帝内经》“五脏苦欲补泻”及五味功效浅议[J].中医杂志,2012,53(11):903-905.
[4] 张智龙,杨元庆.《黄帝内经》五脏苦欲补泻理论临床应用举隅[J].中医杂志,2013,54(18):1602-1604.
[5] 清·顾观光.神农本草经[M].杨鹏举,校注.北京:学苑出版社,2007:31-32.
[6] 张丽萍.抑郁症治疗中重视调理脾胃气机的作用探讨[J].陕西中医,2005,26(1):45-47.
[7] 清·周岩.本草思辨录[M].陆拯,校点.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3:30,58.
[8] 清·邹澎.本经疏证[M].陆拯,姜建国,校点.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3:17.
[9] 刘洋.徐灵胎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8: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