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
以色列大都市特拉维夫带给人的惊讶,从飞机降至半空的时候就开始了。
从舷窗下望,绿松石般的大海,温顺依靠着高楼林立的一片白色都市丛林。香港直飞特拉维夫的航班,经过11个小时的飞行,恰在城市苏醒时分,抵达本古里安机场。
地中海的海风迎面吹送,宁静清爽,鲜花盛放,潜意识里战火连天、尘土飞扬的隐忧迅疾退去,带来层出不穷的惊喜。
“以色列,到一片沙漠里能看什么?”在发出抵达以色列的朋友圈后,留言里满是不解与担忧。还有人留言“有风险不?注意安全啊”,有人特意打来电话,询问是否在打仗。言语的安慰总显怯力,最具说服的回复,就是晒出特拉维夫的沙滩,和那些在沙滩上肆意舒展的身影。
毕竟,从小到大的新闻中,永远不缺巴以冲突的桥段,听得耳熟的西奈半岛、戈兰高地,连接在一起的词一直都是炮击、炸弹、坦克、轰炸、流血、死亡,而直到高晓松在2016年开讲以色列,才给戈兰高地加上新的后缀词,葡萄酒。
而坐在特拉维夫街边餐厅,开一瓶戈兰高地的葡萄酒,听着人类史上最早出现葡萄酒文化的中东传说,会让游人恍惚忘记那些裹挟着战与火的过往。
特拉维夫是以色列最国际化的城市,也是年轻的城市,特拉维夫只有100年的历史。
19世纪80年代,一些犹太移民受不了拥挤老城持续走高的房价,在雅法北部的沙丘上建立居民区,差不多30年的汇流聚居,1909年,建造新城的工程正式开始,在建城之初,规划师已经计划好如何避免大城市病。
特拉意为“山丘”,维夫的希伯来语意思是“春天、新生”,以色列复国主义之父赫茨尔的书《新故土》,名字被翻译成“迎来新生的废墟”—“特拉维夫”(Tel Aviv),这个比喻最终被选为这座新犹太城的名字。
如今特拉维夫地价最贵的罗斯柴尔德大街,就是当年造城时从漫漫黄沙中开掘的第一条大街。罗斯柴尔德家族,那个传说中操纵世界的神秘家族,也是以色列开国的真正功臣。
罗斯柴尔德街道两旁,高楼林立,遍布着金融机构的总部分部,西装革履的职员脚步匆匆,中间则是林荫大道和街心公园,十字路口有啤酒亭和咖啡店,街心有遛狗的老人和奔跑的孩子,饱满的生活与严肃的商业,在这里交错,画风混杂又浑然一体。
在这条大街上,有一座不起眼的建筑,方方正正,朴实无华,它是罗斯柴尔德大街16号,名字是独立堂。
1948年5月14日下午4点整,被誉为以色列国父的本-古里安在这个房子里宣布以色列独立,当年,这里是市长梅尔·迪森高夫的家,现在则是以色列独立博物馆。
2018年的以色列独立日,我们正好走在这栋房子外面,根据犹太历,4月18日日落开始,以色列70周年独立日就开始了,而国庆的打开方式竟然是全民狂欢。
罗斯柴尔德大街两旁的楼房,变成了天然的投影幕布,光影翻滚折叠中,联合国大会181号决议投票现场一次次投射在楼上,每响起一个投票国家的“YES”,站在街心的人都会响起一片掌声,坐在爸爸肩头,脸上贴在国旗贴纸的犹太小孩子,也跟着一次次拍手。
70年前,33声重复的YES,奠定了以色列复国的分治方案通过,犹太人通过收音机第一时间听到了结果,他们走上街头又唱又跳,陌生人在街头热情地拥抱亲吻,如同此时一样。
不同的是,当年,他们的领袖本-古里安无心庆祝,他把手插在破旧的浴袍里,心情沉重地望着跳舞的年轻人,当他们招呼他加入霍拉舞时,他摇了摇头。
纪实文学《为你,耶路撒冷》一书中,记载着以色列第一任总理本-古里安的回忆:“我无法跳舞,我无法在那天晚上唱歌,我看到他们快乐地跳舞,我唯一想到的是,他们都将走上战场”。
70年后的独立日夜晚,我们在独立堂附近的狂欢人流中遇到了拥堵,挤到近前发现,“本-古里安”扮演者正在和年轻人合影,他的眉毛花白,粘贴的白色假发夸张地翘在两侧,一如半个世纪前在世的总理。
我们的导游安娜也过去合影,她说,这个扮演者还是相似度蛮高的。
如今,街上的年轻人可以无所顾忌地彻夜狂欢,在罗斯柴尔德去往拉宾广场的路上,时尚的少男少女轮流跑上一小块高台,摇晃、热舞,塞着耳机的男孩把滑板踩出酷炫的花样,街上音乐震得人想捂住耳朵,整条街的热情却催着人跟着摇摆。
那一夜,酒店楼下的狂欢喧闹直到凌晨五点还在继续,过不了一会,从阳台上就能看见,太阳从特拉维夫港近旁的海面升起。
我一直惊讶于特拉维夫海水的清澈:为什么有着40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海水却能澄澈得看见水底的小石子?
直至回国后,看了详述以色列工程浩大的治水之道的《创水记》,看到雅孔河曾被污染,又不计代价使它重焕生机,才算找到了一些答案。从书和新闻里读过这个国家的历史,却在随着年轻人的狂欢后,更能明白那些血色记忆,和他们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浓烈馥郁的庆祝方式。
在拉宾广场的橄榄树旁边,孩子们在大屠杀和复兴纪念碑上爬上爬下。这座纪念碑就像一个倒金字塔,走到其中,下部空间逼仄,如同牢笼,抬头仰望,却是一片开阔蓝天,不怕高的女孩们爬到上面去说悄悄话。
特拉维夫海边,以色列人拖家带口,在海滩上看飞行和跳伞表演,踩着帆板的年轻人不时飘逸划过。列队飞过的新型飞机,和远处飘然而下的伞兵,仿佛都成为地面家庭聚会的陪衬。海边公园里,密密麻麻簇拥着家庭烧烤,肉香四散。
穿行过一个个围炉忙碌的家庭,有人递过烤好的肉丸,有人第一句话就说“你好”,是个去过中国的男人,海边的一个小伙子听到中国,第一反應是说“我爱××××”,那是中国最大的电商企业,他们还知道有双十一这样的购物节。一个70岁到特拉维夫治病的郊区老人,指着自己上下说,他穿的衣服都是中国货,手机也是,聊完后他还用自己的香烟,和我们交换了一盒中国烟。
特拉维夫不仅有年轻现代的部分,它的全称特拉维夫-雅法市,雅法老城一下子将城市的历史向前推了4000多年。
雅法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港口之一,真正来到距特拉维夫20分钟车程的老城,动人的却是它颇具活力的艺术气息。
同行的女孩已经是第二次来雅法,上次最大的遗憾是没逛够星座街,这一次,她一定要在雅法老城小巷里找到自己的星座。
星座门牌是雅法老城的特色之一,星罗棋布的幽深小巷,以星座命名,刻着星座的街牌挂在古老民居高高的拐角处,一屋、一石、一窗,都散发着千年古城的历史韵味,巷道深处隐藏着艺术家画廊、精美雕塑、古董博物馆……青石路蜿蜒狭窄,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一般,石子在数千年间,被踏足此处的人踩得圆润溜滑,散着亮蒙蒙的光。
星座元素还在圣彼得教堂前方不远的木桥出现,叫做“许愿桥”的木质扶手上镶嵌着12块金属浮雕像,游客们排着队轻抚浮雕,面向大海,低头许愿。
雅法的生活还铺排在菜市场里,古老的的卡梅尔露天市场,是一条几百米长的小街,两旁密布着各种小摊位。嫩绿的蔬菜,红色的西红柿和草莓摞满整个小摊,而这些蔬果都是以色列本土生产的。
这些绿色植物和庄稼能在严重缺水的沙漠和戈壁滩上生长,得益于以色列闻名于世界的高科技滴灌技术。
在特拉维夫—雅法的街道和公园,随处可见滴灌用的橡皮管四处延伸。每一株植物的根部会开一个支管,滴灌作业完全由计算机控制,自动测试植物的生长环境、水分、养料等,自动向植物根部输送水和养料。
“让沙漠盛开鲜花”,这是以色列国缔造者本—古里安曾经提出的目标,科技使这句话成为了现实。
在希伯来大学农学院,我们看到教授和学生在进行的花卉转基因试验,多次来过中国的农学教授带回的花卉,会改变基因使花的颜色更丰富,花期更长,还会讓花香更浓郁。而以色列惊人的90%以上科技转化率,会让实验室的蔬果试验品种很快走进以色列的菜市场。
以色列成立17年的科学奖项丹·大卫奖也通过媒体向中国的科学家发出邀请,它是一个每年奖金高达300万美元的奖项,特拉维夫大学丹·大卫奖的负责人说,“未来几年,我们的目标是提高中国申报这项著名奖项候选人的数量”。
雅法,融汇了古老与现代,集纳了科技与艺术,有着值得再见一次的丰韵与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