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式刷屏背后:追星这么好玩,前二十年白过了

2018-06-23 05:09何承波
南都周刊 2018年6期
关键词:苏打饭圈拉票

何承波

一个被讽为“土、黑、胖”的高龄女孩,出现在一众甜美可爱的少女中,当她宣称试图重新定义女团时,一群意料之外的粉丝迅速聚拢,一夜之间卷入盛大的狂欢,形成独特的粉丝文化。

这是王菊和她的菊粉们,他们试图正在重新定义偶像,也在重新定义粉丝。

卷入狂欢

5月28日晚上,小牧的朋友圈陆续有人传各种带“菊”字的微信群截图,而每个人的昵称也都含有“菊”字,传播学专业的直觉提起了小牧对背后群体的兴致,但问了一圈,没人知道怎么混入这个群体。

要找到组织并不容易,一般只有朋友拉人,或在微博上投石问路。好在,两小时后,微博上有人答应拉他入群。按要求,进群的第一件事,他需要改个菊名,所谓菊名,只要昵称有任何谐音为“菊”的字即可。

私下有人告诉小牧,“不妨告诉你,我没有看过《创造101》”。

两人心照不宣,他们此前并不知道《创造101》有个女团选手叫王菊,他们只是来凑热闹的,比起那位陌生的偶像,这个带 “菊”字的粉丝群体更吸引人。

菊字辈粉丝们自称陶渊明、菊粉或者菊家军等。他们也不过几天前刚pick上王菊。原先很多人还是菊黑,在他们眼中,这个26岁的高龄女孩,又黑又胖又壮,扮相还土,在一众甜美可爱或者性感美少女中,她显得格格不入,怎么也不像是女团选手。

但随着王菊在为数不多的出场中,频繁说出了标榜自我、独立的言论,老粉对她的印象越来越改观,“没有想象中那么差,输就输在外貌上”。直到人格魅力为她披上光晕,王菊拥有了一批可能是她从未想过的粉丝,LGBT,女性,加上少数直男,来自设计、公关、文案、媒体等专业背景,源源不断地聚拢起来,松散地组织在一起微信群里,组成了一支浩荡的文案大军,靠着毒性十足的表情包、顺口溜和拉票段子,他们卷起了一场社交媒体的狂欢。

在这场粉丝狂欢和亢奋情绪的裹挟下,小牧很快开始往朋友圈拉票,甚至参与了拉票段子、顺口溜和表情包的创作。小牧认为自己已经是一名“菊内人”了,虽然有可能被定下“菊心叵测”的罪名,但他从未感到这么狂热过。

创造菊文化

许多人跟小牧一样,这是他们第一次狂热地追星,第一次形成一个饭圈团体。但混过饭圈的人又觉得,这里是最不像饭圈的地方,没有严明的组织,没有号令,拉票也难免混乱。

不过,这也是菊粉感到自豪的地方,“大家脑洞清奇,不遵循饭圈规则,颠覆了传统的追星方式。”

这个独特的饭圈中,偶像被一种独特的方式塑造出来。拉票文案千奇百怪,其中传播最广的文案中,偶像换成了三姨家惨兮兮的二表姐:二表姐参加选秀去了,如果没人投票,再失败了,她就没办法过年回家团聚。

拉票的花样越来越多,漂流瓶、摇一摇,陌陌,攻占朋友圈和微博,轰炸身边亲友,从线上到线下,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最“一菊两得”的,莫过于点外卖、坐滴滴时,也给菊姐拉上一票。即便是微博上有黑粉diss王菊,菊粉也从不气急败坏,跟人点头哈腰,然后接着拉票。

除此之外,说菊言菊语的第一守则,是打破一切守则,先不考虑意义传达,只要与“菊”发生关联即可,可以是谐音、同韵,菊势不妙,大“菊”为重,毒菊酱心……当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任意发挥,不受限制。诸如“菊者自菊”,这是菊粉自律。菊字組词能力越来越强,正在脱离固有的用语习惯。

菊话更新很快,紧贴热点。当艺人刘维向菊外人杨迪安利王菊时,菊粉们马上更新了菊话宝典,新添了一个新词,叫“菊维己友”。

第一次追星的菊粉们,他们面对敌军有成熟老练的饭圈经验,拉票手段更有战略性、纪律性,“即便大家心思活泛,鬼点子多,也难免有思路枯竭的时候”。好在微博上越来越多的菊外人开始为王菊投票。真正考验是在未来,而且已经有人对这个这场盛大的狂热感到担忧,不知道它会持续多久。

偶像诞生前夜

从不追星的马特发现 “追星这么好玩,人生前二十年白过了”。

马特是大二的动画专业学生,5月29日早上之前,她以为追星的全部,不过微博刷一刷,乐一乐。正如她喜欢的梁朝伟、张震。

其实第一期她就注意到了王菊,但那时候,她还很讨厌她,人丑、嚣张跋扈。现在,她享受到了人生第一次的狂热追星,过程充满创作、传播的乐趣。她在朋友圈一条条地复制拉票信息。但她面临的困惑也是大多数菊粉的,人们搞不懂为什么要投给这个长得不好看的人。“尤其是面向直男时,他们果断转投其他长相甜美的选手。”

相反,对于如今的马特来说,“漂亮的女孩子遍地都是。但王菊不一样。”这是许多菊粉所共有的心态:“这是我们对刻板女性美感的抗议。”

苏打是一名医学学生,今年大三,平时只追美欧明星。王菊是他最开始就关注到了,但是其间心态几经转变,从调侃到最后入坑,成为狂热的菊粉,相貌已不再被讨论,“找不到更好的词,我认为她有欧美diva那种气质,我期待国内出现一位这样特质的女明星。”

转变点还是王菊说了那番关于女性权利和精神独立的话。那是王菊第二次参与公演,在创作“木兰说”的歌词时,王菊把母校上海市三女中的校训提炼出来,融入歌词。在采访中,王菊将独立排在第一,“精神独立和经济独立,对于女性来说,我觉得太重要了。”

在苏打逐渐清晰的认知中,王菊代表了一种girl power。有的菊粉在采访中说,人们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共情于某种边缘和弱势的相同处境,狂热之下,还有无声的立场。苏打也承认,各种诉求也好,或者各种纯粹消遣也好,在狂欢中,有超出王菊本身的部分。

“这到底是个娱乐至死的时代。”

难免有人提及蔡依林,蔡依林的语言、视频和图片延伸出来,形成一个小众文化体系——淋文化。淋文化的接受者,自称本质骑士,却充满了恶搞,跟真正刷数据买专辑的粉丝截然分化。

但苏打不希望菊文化成为淋文化,他希望粉丝全都zqsg(饭圈术语,意为真情实感),不愿看到这种分化。因此,之后的一切,就看作品能不能留住粉丝们的心了。

而现在还是偶像诞生的前夜,出道任重而道远。

( 戴雅婷对本文亦有贡献;小牧、马特为网名,苏打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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