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宜
澳大利亚原住民会吃木蠢蛾的幼虫,住在西伯利亚北部的涅涅特人会吃身上的虱子,还说“像是在吃糖”。这吃虫的习惯可非国外独有,台湾地区知名风筝玩家谢金鉴,小时候家住新竹新埔一带,他说当时很多小孩都吃过椪柑虫,他形容这种虫“长得像蛆一样,不断蠕动看起来很恶心”,“但对小孩子来说,只要能吃就好,而且放在瓦片上烤,真的很好吃,大人们也觉得很好,因为这种虫蛋白质丰富”。
时间回到现代,新竹科学园区是台湾地区高科技产业最大规模的聚集地,年产值大约有1.2兆台币。不过,距离竹科不到一公里的头前溪畔,这几年有来自台东、屏东、花莲等部落的原住民陆续聚居,他们大都从事绑铁、板模临时工。因为收入微薄,无以为食,而恰巧每家附近都能捡到大蜗牛,养三天吐沙后便能烹煮来吃,他们笑称是“牛排”,不论热炒煮汤,都吃得很开心。晚上团聚欢唱,炒蜗牛配“三合一”(米酒、伯朗咖啡、台农鲜乳)喝,自称“好客村”。竹科人虽然领有高薪,却不时传出爆肝过劳、自杀的事件,相隔一公里外的“好客村”虽然贫穷,却夜夜笙歌,自得其乐。
这是台湾原住民面对困苦环境时一种克难的饮食方式,虽然无奈,却很能调适,相互安慰或又调侃,苦,也能苦中作乐。这并非是原住民才有的特质,闽南人说“时到时担当,没米就煮番薯汤”,意思是说遇上任何困难就去面对或克服,总之一定会有变通的方法。
台湾地区在自然环境上有台风、地震、水患等各种无法预知的天灾,十分无常,长期处于不确定的状态,人无力抗拒,只能顺从。但要顺从什么呢?有时甚至连要依循的准则也没有,因此只能听凭船到桥头自然直,抱着“见招拆招,总会有办法的”态度过活。
不过,怎么说都还是作家黄春明的阿嬷厉害。黄春明小时家中贫苦,过年时能吃到的甜年糕数量每况愈下,一年,他只分到一片几可透光的甜年糕,年糕硬的时候还是可以吃的,只是口感没有油炸过的好。
他于是向阿嬷抗议:“这年糕怎么这么薄?”阿嬷说:“傻孩子,这个就是让你咬成一只动物啊。”阿嬷解释,牙齿可充当人体剪纸机,要咬出一只动物外形,小猫或小狗都行,所以要啃几口、拿出来看一下,以免走形,一小片便可以吃很久。也许是遗传,也许是教育,黄春明长大后,就成为一位创意无限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