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访东瀛：煦日暖风拂东亚

文｜本刊特约评论员 张旭东

中国希望与日本和韩国一道，增进互信、相向而行、聚焦合作、妥处分歧，使三国合作成为东亚合作之舰、地区稳定之锚、全球发展之源。

2018年5月，对于东亚的中日韩三国而言，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月份。一阵煦日暖风终于将该地区多边合作的阴霾吹散，而中日两国“政冷经冷”的局面也迎来了值得珍惜的进一步回暖契机。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率团赴东京出席了第七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并对日本进行了正式访问，而这距离上一次中国政府总理踏上日本国土进行访问已经过去了7年的时间。

弹指一挥间。这7年里中日关系经历了不尽的风风雨雨。如今，在国际形势复杂变化，东亚战略格局深度调整的大背景下，中日韩三国掀开了三边合作新的一页，中日也迎来了双边关系发展史上的又一个重要时刻。能否抓住难得的机遇，巩固各方之间关系改善的势头，累积彼此间的政治互信，妥善管控困扰各方已久的种种分歧，进一步加速地区经济一体化，推进自由贸易协定和亚太自贸区的建设，加强各国民众之间的交流与互动，是此次李克强总理出访东瀛的主要看点。

“有心就有路”。正如李克强总理在《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0周年纪念仪式上发表的演讲中所引用的这句日本谚语，对于中日韩三边合作以及中日关系，纵然在过往的关系发展进程中各方走过许多弯路，但是三国始终应该有一种“风雨雷电任叱咤，一路豪歌向天涯”的精神气魄与执着追求，为维护东亚地区的和平稳定，推动东亚经济共同体的建设，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走正、走好、走实脚下的路。

莫道春日迟 东亚合作回正轨

2018年恰逢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在东盟与中日韩（10+3）框架外举行10周年，2019年还将迎来中日韩合作启动20周年。在到达东京时，李克强总理对三国领导人会议提出了展望，着重强调了中日韩作为世界三个主要经济体和本地区的重要国家，对于维护经济全球化和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引领区域一体化进程、维护地区和平稳定负有重要的责任。统计数字也证明了三国合作所具有的韧性与活力，合作前景非常广阔。如今，三国国内生产总值之和超过了世界经济总量的20%。2017年，三国之间贸易额超过了6400亿美元，较2016年增长了11%。2018年第一季度，中日和中韩双边贸易都维持了10%以上的增长。日本和韩国在中国设立企业总数超过10万家，日本累积对华投资约1100亿美元，韩国也超过700亿美元。三方之间的合作为各自的民众都带来了福祉，也为整个东亚乃至全世界提供了越来越多的发展机遇。在此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上，李克强总理就三国合作提出了五个方面的建议。

第一，积累政治互信，营造良好氛围。三国领导人会议机制的十年发展历程以及中日韩总体关系的发展历史均证明，只有双边关系稳定，地区环境和平安宁，三国的合作才可以持续健康发展；而摩擦增多、局势紧张，就会使三国合作面临巨大的困难和阻力。一个突出的经验教训是：正视历史、面向未来，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是三国始终应该也必须坚持的正确方向。尊重彼此的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妥善处理敏感问题和分歧，才能使三国之间的关系保持稳定、健康发展。在《第七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联合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中，三方一致认为，定期举行三国领导人会议意义重大，将为三国之间政治、经济、社会和可持续发展等各领域合作与对话提供政治动力。三国领导人一致同意定期召开领导人会议，引领扩大共同利益，管控和化解分歧。

当地时间2018年5月9日上午，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东京迎宾馆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韩国总统文在寅在第七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结束后共同会见记者，介绍会议成果

第二，共同维护自由贸易，推动地区经济一体化。中日韩均是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受益者，应该更加积极地促进贸易和投资领域的自由化便利化。一来，三方应维护以规则为基础的多边贸易体系，反对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二来，三方应进一步提升区域一体化水平，构建“开放、联动、包容、平衡”的亚洲经济体系；三来，三方应加快中日韩自贸区谈判进程，推动早日达成“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四来，三方应引领推动制定“东亚经济共同体”蓝图，加强包括产能与投资、基础设施与互联互通、金融等在内的六大领域合作。值得强调的是，目前国际上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构成的挑战十分严峻，某些大国的行为引起整个国际社会的反感，相较之下中国对日本和韩国长期存在贸易逆差，2017年更是超过了1000亿美元，如果加上旅游等服务贸易，则逆差就更大。但是中国信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理念，不是通过贸易保护，而是利用做大共同利益“蛋糕”的方式，逐步消化和解决存在的问题。《宣言》也重点写明了三方致力于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并重申将进一步加速三国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力争达成全面、高水平、互惠且具有自身价值的自由贸易协定。三方还重申加快“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以期尽快达成现代、全面、高质量和互惠的协定。在知识产权保护、应对产能过剩、互联互动建设、能源和金融等领域的合作上，三方也取得了许多积极进展。

第三，打造“中日韩+X”模式，促进地区可持续发展。中日韩在装备、资金、技术、市场、施工能力等方面各具优势，应该集聚三方各自的专长，支持企业按照市场化原则，发挥互补优势、避免恶性竞争，通过建立“中日韩+X”的合作机制，利用“一带一路”倡议打开的广阔合作空间，联合拓展第四方乃至多方市场，提高三国的整体国际竞争力。中国也一如既往地欢迎日本和韩国的企业来华投资，扩大节能环保、高端制造、现代服务业等领域的合作。《宣言》强调，三方愿共同探讨“中日韩+1”合作模式，包括加强三国对话磋商，分享发展经验，深化各领域务实合作，促进地区内外可持续发展。

第四，深化人文交流，夯实民意基础。中日韩三国文化可谓同宗同源，在漫长的相互交往历史中，积淀了深厚的人文内涵与传统友谊，应该充分进行挖掘，促进三国民众之间的心灵沟通，加强文化、旅游、教育、媒体等领域的交流合作，持续稳定地扩大人员往来规模，尤其是要加强青少年之间的交流，为中日韩未来的友好打下坚实的基础。中国希望自身“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的建设与日本的“超级国际化大学计划”、韩国的“世界一流大学建设计划”对接，并举办“中日韩青年创客大赛”。如今，三国都面临着非常严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如何加强“银发经济”的合作，也是摆在各方面前的一道共同课题。在韩国平昌、日本东京、中国北京相继已经或即将举办奥运会的背景下，三国之间的奥运合作也成为促进民众交流与互动的重要途径之一。加强体育产业的合作，也可以让东亚经济的发展得到“奥运经济”的强有力助推。《宣言》对扩大三国之间的人员往来尤其是旅游交流提出了雄心勃勃的目标，希望到2020年三国人员往来达到3000万人次，并通过“游历东方”活动进一步提升三国的影响力，而“东亚文化之都”和“亚洲校园”项目也都有利于三方之间文化与教育合作的开展。

第五，鼓励技术创新，促进全球包容性增长。中日韩三国都是非常重视创新的国家。中国希望和日本、韩国一道，加强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物联网、智慧交通等领域的合作，推动亚洲在高新技术领域抢占发展的制高点，实现新的繁荣。日本对这一点也非常重视，认为三国在人工智能、数字经济等领域合作空间广阔，是地区和世界发展的重要引擎。《宣言》强调，三方都认识到在5G移动通信、全球漫游等通信领域加强协作有助于促进相互交流合作。三国将利用信息通信部长会议机制推动在该领域的联合研究、技术合作、信息共享和人力资源交流。另外，考虑到电子商务对创造新经济价值的重要性，三方还一致认为在互利互惠的基础上开展电子商务合作对三国有利。

此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召开之际，恰逢朝鲜半岛局势迎来历史性拐点。会议就2018年朝韩领导人会晤专门发表了声明，对国际社会迄今为止为半岛局势变化所做的努力表示赞赏，并强烈希望在朝韩领导人会晤的基础上，有关各方继续努力，特别是通过即将举行的朝美领导人会晤，为全面解决各方关切，维护地区和平与稳定做出贡献，而维护朝鲜半岛和东北亚和平稳定也是包括中日韩在内的各方的共同责任。对于半岛无核化问题，中国希望各方坚持对话解决大方向、无核化大目标、标本兼治大原则不动摇。

此次会议结束后，中国接任了中日韩合作机制的主席国。中国希望与日本和韩国一道，增进互信、相向而行、聚焦合作、妥处分歧，使三国合作成为东亚合作之舰、地区稳定之锚、全球发展之源。

清风徐自来 “协调”新时代开启

1978年10月23日，赴日本访问并出席《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批准书互换仪式的邓小平与时任日本首相福田赳夫举行会谈。邓小平在谈话中指出：《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签订，对中国，对日本，甚至对世界，都是件大事。尽管我们社会制度不同，这没有关系。从亚洲、太平洋地区的形势来说，两国必须搞好关系，扩大一点说，中日两国关系搞好了，对整个国际局势也有重要意义。我相信两国政治家、两国人民都没有低估这个意义。

抚今追昔，邓小平和福田赳夫等中日两国老一辈政治家以不凡的政治气魄和战略视野，为中日友好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在关键的历史节点做出了重要决断，确保了40年来中日关系的发展沿着一条正确的方向前行。在《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0周年之际，重温邓小平这位战略家和外交家的话语，对于把脉当今的中日关系十分有帮助，更对未来发展中日关系同样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在纪念《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0周年的招待会上，李克强在演讲中说了这样一番富有深意的话：“40年来中日关系走过了一段不平凡的历程，既有累累硕果，又有风雨曲折……邓小平先生说过，中日缔结和平友好条约可能具有出乎我们预料的深远意义。福田赳夫先生也曾说过，缔约在中日两国之间架起了‘铁桥’。”

“落实思树，饮流怀源”。包括两国政治家在内的有识之士为中日关系的发展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付出了不懈的努力。长期以来致力于中日友好事业的人们，都配得上两国和两国人民一份由衷的感谢和敬意。

2018年不仅是《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的重要纪念年份，也是《中日联合宣言》发表20周年，以及《中日关于全面推进战略互惠关系的联合声明》发表10周年。这两份文件连同《中日联合声明》《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共同组成了中日间四个政治文件，是中日关系健康发展所必须牢牢坚持的指针和遵循。李克强总理强调，只要中日双方始终不渝恪守四个政治文件，同心协力、相向而行，中日关系就一定能够与时俱进，行稳致远，取得更大的发展。

听者有心。随李克强总理一同出席招待会的安倍晋三首相在致辞中这样回应《中日和平友好条约》像指南针一样，引领我们克服困难，不断前行。李克强总理此访实现了两国关系重回正常轨道，在新的起点再次起航。在日中关系重新扬帆起航时，双方有责任把竞争转为协调，从今天开始进入协调的时代。只要双方携手共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以“协调的时代”来定义新时期的中日关系富有一定新意，但关键在落实。而如何实现这一点，要看中日两国如何在各领域达成广泛的共识，并切实开展合作。对于如何进一步发展中日关系，李克强总理提出了三个方向的建议：

首先，在政治方面，无论形势如何发展变化，中日双方都要恪守四个政治文件的各项原则，本着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精神，维护政治基础，妥善管控分歧，共同开创两国关系未来。日本政府和领导人多次表示要正视和反省过去那段历史，但是最关键的是言行不一致。对于中国人民而言，最难以接受的恰恰是虚伪的道歉、表面的反省和反复的伤害。“诺不轻许”，希望日本政治家，尤其是作为首相的日本领导人能够真正以实际行动反映正确的历史观。对此，安倍首相表示，日本回顾走过的路，展望未来，将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日本政府将继承前辈的精神，推动将战略互惠关系落到实处，构筑更加成熟的日中关系。近来，台湾问题再次成为中日之间政治关系波动的干扰源。岛内的一些“台独”势力受到部分日本政客的支持而十分活跃。李克强总理希望日方能够信守承诺，坚持一个中国原则。对此，安倍回应称，日方将根据日中联合声明的规定，仅同台湾地区保持民间往来。此外，双方还在东海问题上达成重要共识，同意设立海空联络机制，共同管控海上危机，争取使东海成为和平、合作、友好之海。

其次，在经济合作方面，双方应该努力拓展务实合作领域，加大合作力度，使务实合作成为中日关系发展的重要引擎和支撑。李克强总理提出，希望双方利用各自经济的互补性强的特点，进一步挖掘潜力，在节能环保、科技创新、高端制造、财政金融、共享经济、医疗养老等领域重点加强合作。另外，在“一带一路”倡议下，中日也应该携手开拓第三方市场。此次访问中，中日两国就签署本币互换协议达成了原则共识，中方还同意给予日方人民币合格境外投资者额度。对此，安倍表示，日方支持中国的改革开放，希望继续推进双方重点领域的合作，共同维护自由贸易体制，维护基于规则的公正、开放多边体系，进一步扩大投资等领域的合作和第三方市场的合作。

再有，在人文交流方面，双方应该进一步加强两国之间的人员往来和互动，拉近彼此民众之间的心理距离。李克强总理表示，青年代表着中日关系的未来，要让更多的年轻人加入中日友好队伍，壮大支持中日关系发展的力量。双方的政府要创造各种条件，邀请对方国家的青少年来访问。此次访问中，中国还专门向日本赠送了一对朱鹮种鸟，以表达中国人民对日本人民的友好感情。

中国传统哲学观念中的“和合共生”理念非常适合当前阶段的中日关系。中国的发展壮大，引起了日本的不适感，这是一个客观的现象，但是中日之间不应该进行恶性的竞争，这与世代友好的愿望也是违背的。中国政府不断向日方重申，无论发展到什么程度，中国都将坚持“亲诚惠容”的理念，不搞国强必霸的老一套。中国愿同包括日本在内的世界各国一道，推动构建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关系，推动构建亚洲命运共同体乃至人类命运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