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逸轩
我进启新中学的第一天,洛莹便跟我说起了校园里最邪门的传说:5号楼2层挨着楼梯的那间教室被诅咒过,那间教室里死过好几个人。现在那里被牢牢地锁死了。
我的目光并没有从习题册上移开,淡定地问:“谁诅咒的?为什么诅咒?”
“这我哪知道啊?反正你知道就行,路过那,离远点!”
洛莹一直是小道消息传播者。我问她将来是不是要报考传媒大学,她扯着喑哑的声音说: “你觉得我能当新闻主播吗?”我喷她: “不出镜的行当很多啊,你这身板扛摄像机也没啥问题!”
洛莹把耸人听闻的传说跟班上的新同学讲了个遍,大多数同学都如我一样,没把那个当真。我们都是从小学科学长大的,岂能被神神鬼鬼迷住双眼?
5号楼是实验楼。有实验课时,我们才会去。
那日化学老师通知下节课在5号楼上时,大家居然都有些莫名地兴奋。只有洛莹紧张,跟在我身后,不停地说: “那门是锁死的吧?那诅咒不会扩大吧?”
我停下来,盯着她看:“门锁死是你说的,诅咒也是你说的,你问谁呢?”
洛莹不语。她跟在我后面。
5号楼是整栋校园里最晚建成的建筑,整栋楼的外形像一艘船,扬帆起航的白色帆船。
同学们显然受了那则传说的影响,平时吵吵嚷嚷的一班人进实验楼时居然蹑手蹑脚,静悄悄的。
我们要去的实验室正好在2层,更巧的是,正好是挨着楼梯口的那间教室。那间教室门上真的明晃晃地挂个大锁头,铁将军把门,而别的教室,几乎都敞着门,这不科学啊!
“是吧!我说得没错吧?”洛莹压低声音说。
我们怯怯地走过那扇门,隔着门上的窗,可以看到大半个教室。教室靠窗的位置有个衣架,上面挂着一件白色的大褂,但大褂下面好像……好像有人哎!
洛莹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她在哆嗦。我也有些害怕,踮了踮脚,往里看了看,里面摆着一些破旧的桌椅,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同学们窃窃私语: “我们跟老师说一声,给咱们换教室吧!”“我们上的可是化学课,真的有人下了诅咒吗?”
不知谁“啊”地喊了一声,大家如同惊弓之鸟,全往楼下跑。洛莹拉着我也是一路飞奔,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实验楼前了。
那次,我们八班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了脸。
八班吓得不敢进实验楼据说迅速成了校园里新的传说。
化学老师铁青着脸站在八班的讲台上,他说: “你们说,你们怕什么?”
大家都垂着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
“抬头,看着我!”
我们不情愿地抬起头,老师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整班旷实验课?我教了这么多年,就没遇到一个像你们这样的班?班长,你说!” 班长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我们都以为闹鬼了呢,所以……”
“鬼在哪儿?谁叫的,站起来?”
第一排一个矮个的女生站了起来: “我叫是因为有同学踩到我的脚了,后来大家跑……”
“就这个你们都跑下楼了?”化学老师快被气笑了。
“那间2层挨着楼梯的教室不是被诅咒过吗,听说那间教室里死过好几个人呢!”洛莹不愧为小道消息传播者,看到老师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诅咒?死过好几个人?听谁说的?”化学老师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得,别在这挨训了,我带你们去,我看看诅咒在哪儿?”
洛莹又开始拉着我的衣襟,好像我胆子有多大似的。本来我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但这番折腾下来,还真是心有余悸。好在人多势众,大家又有化学老师壮着胆。
化学老师很年轻,身高超过一米八,戴着黑框眼镜,爱打篮球,人还挺壮的。
邻近2层时,大家都放慢了脚步。化学老师吼了一声: “磨蹭什么呢?又想跑是吧?”
后退无路,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那扇门“哗”地被打开了,阳光铺天盖地地从门里涌出来,那间教室里铺满了阳光。
“肯定没有鬼,鬼都怕阳光!”洛莹居然先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阳光下,灰尘在跳舞。
我们拥挤着站在教室的门边。化学老师转头问我们: “鬼在哪儿呢?死人在哪呢?”
洛莹指了指白大褂。化学老师指了指,问:“这个?”我们大家点头,我早看出来,那是生理课上的人体模型。果然,白大褂揭开,那个模型还露着五脏六腑。
大家立刻叽叽喳喳起来。
隔天,教导主任在大喇叭里特意提了这件事,他说: “5号楼2层靠楼梯的那间教室原本是做生物实验室的,但因为设备没到位,暂时没启用。但不知为什么就有了些不好的传说。同学们,我们到学校,学的就是科学,科学的态度是严谨务实,怎么能捕风捉影呢?”
我偷偷看了一眼洛莹,洛莹的脸涨得通红。
其实该脸红的也有我们。从众心理让我们把原本不信的东西变成了相信的。
那之后,启新中学关于八班的传说就没停过。传说的主角逐渐模糊,这是洛莹最高兴看到的。
那间实验室正式启用的那一天,好些同学挤在门前说: “看,这就是吓跑整个八班的那间实验室啊!”
我回头找,哪都找不见洛莹。
传说终于从天上落到了地上,从某种意义上说,破除了那个魔咒,我们八班犧牲了名誉也算是值得了。我这样安慰自己,我也想这样告诉洛莹。
还有,我建议她还是别报考传媒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