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份农民

裴志勇

时间 当代。

地点 广西贺州龙山村。

人物 金凤——女，30岁，龙山村红心李产业股份合作社社长。

建雄——男，36岁，金凤恋人，市建雄农贸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合作社股东。

家文——男，35歲，龙山村民，金凤前夫，退伍军人，后为省城某公司副总经理。

有德——男，38岁，合作社社员，贫困户。

春丽——女，25岁，龙山村合作社社员，金凤闺密，家文妹妹。

惠英——女，33岁，合作社社员，贫困户。

王厂长——男，50多岁，市鑫源果脯厂厂长。

振华——男，30岁，合作社社员。

肥仔——男，26岁，打工回村青年，合作社社员。

七婶——女，70岁，龙山村贫困户，后加入合作社。

阿旺——男，20多岁，城市青年，金凤表弟。

马主任——鑫源果脯厂厂办主任。

小菊——15岁，七婶孙女。

众村民、众游客。

一

[夜。苍穹如黛，新月如钩，淡淡月光映照着客家围屋。

[舞台两侧，两组屋舍左右分排，扇扇窗户灯光朗朗，映照出一对对交头接耳男女剪影。

[众人大惊小怪声音：“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窗户剪影定格成各种姿势。

[幕后伴唱：好心痛罗好心痛，发财梦想一场空……

[窗户灯熄。一扇房门无声打开，身背双肩包的家文蹑手蹑脚走出。

[幕后一声断喝：“包家文，哪里走！”

[灯光大作，众村民将家文团团围住，有德与惠英在一旁看热闹。

众村民（唱）包家文，把人蒙，

集资饲养“珍珠熊”;

老板跑路无踪影，

哗啦啦钞票大水冲！

振华 （举一报纸）大家看看，《南方农技报》都讲了，珍珠熊是个大骗局！

众村民 （手指家文）包家文，大骗子！包家文，大骗子！

家文 乡亲们哪！

（唱）乡亲们，莫冲动，

家文也是冤枉虫;

黑心老板下圈套，

仓鼠冒充“珍珠熊”。

（白）我包家文连累大家了，（九十度鞠躬）我这就出去找钱还你们。

振华 半夜三更出去找钱？

家文 我……我是怕你们不让我走。

振华 两百万哪！讲找就找得来的？你以为是印钞票呀！

有德 （在一旁起哄）我有办法！

众村民 什么办法！

有德 叫他去抢银行！

惠英 （瞪有德）你起什么哄！

有德 嘴巴过过瘾的，又不是叫他真抢。

惠英 你讲这话伤人的，难怪别人叫你包缺德！

众村民 （戳指家文，唱）

花言巧语耍滑头，

脚板抹油你想溜;

今天不把钱来还，

锁进围屋把你扣！

振华把他关起来，派人看守！

众村民 对，不还钱就不放人！

[汽车喇叭骤响，一阵急刹车戛然而止。

村民甲 他老婆来了！

村民乙 离婚都几年了，还老婆？前妻！晓得吗？

振华 罗嗦什么，快把他带上楼去！

[众押家文，家文挣扎。

金凤 （急上）赶快放人！

振华 李金凤，你少管闲事！

金凤 乡亲们哪！

（唱）亲不亲，同村人，

打断骨头连着筋，

有事坐下慢商量，

莫要翻脸伤感情！

众村民（唱）你站着说话腰不痛，

屁股坐歪把人哄;

眼见钞票打水漂，

我们去喝西北风？

金凤 你们这是违法行为，懂不懂？

（唱）非法拘禁是大错，

到时要把牢房坐！

振华 噫，他欠债逃跑还有理了？

家文 你们不放我出去找钱，我拿什么来还呀！

振华 放你出去？哪个担保你不会逃跑？

金凤 我担保！

振华 担保有什么用！干脆你帮他还钱得了！

众女人（唱）对对对，你还钱，你俩当年共枕眠;

众男人（唱）一日夫妻百日恩，莲藕切断丝还连！

众村民（起哄）李金凤，快还钱！

有德 这回有好戏看罗！（跟着起哄）李金凤，快还钱！

惠英（斥责）包缺德，又多嘴！

有德 哎哟，看我这臭嘴！（掌嘴）又乱讲话！乱讲话！

惠英 不想理你了！（跺脚下）

有德 惠英，你慢点，有话好好讲嘛！（追下）

振华（对金凤）怎么，讲还钱就怂了？

金凤（冲动地）还就还，哪个怕哪个！（顿时后悔捂嘴）

[女声伴唱：一时冲动话出口，铜盆泼水难回收……

家文（对乡亲）她讲的不算，这是我的错，我来还！

金凤（斩钉截铁）不，我李金凤讲话算数！

振华 两百万啵，你拿什么来还？

金凤（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的银行卡，里面有二十几万，村头有我的房子，拿去抵押贷款，龙山岭我有五十亩红心李果园，也可以转让筹钱，如果还不够，我的宝马车也还值二三十万……

[众村民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振华 金凤，你莫怪我们，我也是因为要盖房子讨老婆才……

众村民 对对对，我也是因为……

金凤 用不着解释了，你们先回去，回头拿集资单据来领钱。（众下）

家文 阿凤……

金凤 叫金凤！

家文 金凤，谢谢你帮我解围！

金凤 我不是帮你！

（唱）我不忍心乡里乡亲结下冤仇，

非法拘禁触犯法律监牢收留;

我不忍心乡亲们看不到奔头，

贫穷日子雪上加霜愁上加愁……

家文（唱）危急时刻你替我解难，

堂堂男人我万分羞惭;

滴水之恩当涌泉回报，

这一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把这情偿还！

金凤 不要多说了，你快走吧！

家文 不，我包家文讲话算数！（掏出小本写字，唱）

临别写下一纸欠款单，

我铸大错决不让你来承担！

（撕下塞进金凤手中，转身下）

金凤（望着家文背影，长叹口气）唉！（撕碎纸条撒地上）

[光渐暗。两侧屋舍窗户灯光亮起，一对对交头接耳的男女剪影映现。

[男女混杂声：“大新闻，大新闻，特大新闻……”

[伴唱：合作社牌子光光亮，李金凤今天当社长！

（女声独白）你们为什么选她呀？

[接唱：金凤为人热心肠，

金凤做事有担当！

[剪影定格。

[画外声：

男声：下面，请驻村第一书记黎书记宣布合作社成立！

另一男声：我宣布，龙山村红心李产业股份合作社成立！

[鞭炮声、锣鼓声热烈欢快。

[切光。

[金凤与一男声对话：

金凤 黎书记，我怕当不好。

[男声：大家相信你，你就大胆做！我们支部帮你撑腰！

[龙山岭。荒草凄凄，杂树丛生。

[土坡上，数名男女簇拥金凤身旁，金凤对着春丽手中规划图指指点点。

[伴唱：新官上任头把火，

龙山岭上治荒坡;

万亩李园细规划，

春季开花秋结果！

金凤 春丽，赶紧和你那位郑记者联系，就说我们的基地马上需要大批红心李良种果苗，叫他抓紧和我们联系！

春丽 凤姐，你放心，他们《南方农技报》信息四通八达，保证没问题！

振华 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

[众人起哄。

[肥仔内喊：“金凤姐！”背双肩包匆匆跑上。

振华 肥仔，你不是说转回广东打工吗？

肥仔 我不走了！金凤姐，我也想入股，跟你们一起干！

金凤 好呀！欢迎！

春丽 你打工工资那么高，舍得？

振华 妹呀，蛇大窿大，城里挣得多也花得多，就连屙屎都要钱，再多钱也不经花呀！

肥仔 金凤姐，你们合作社的规划太诱人了，以后我们农村的日子肯定会像大城市一样好！

金凤 好！说干就干，振华，你去叫他们把勾机开过来！

振华 好！（下）

[金凤手机响。

金凤（接电话）哦，建雄，你听我讲，我不是不尊重你……当面谈？好好，你约个时间

[建雄急上，随身携一爱派平板电脑。

建雄 不用约了！

金凤（惊喜）建雄，你来了？

[春丽示意其他人下。

金凤 看你，一头是汗。（替建雄擦汗）

建雄 阿凤，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和我商量呀！

金风 情况紧急，来不及了。如果不及时解决，家文就有可能挨打，乡亲们也可能会犯法被抓……

建雄 他包家文的债，你还有必要替他背吗？

金凤（故意嗔）你还吃醋呀？

建雄（有些不自然地）我……我才没那么小肚鸡肠！

金凤 就是嘛，我看中的人还有错？我相信，要是你碰到了，也会这样做的。

建雄 这……那当然，我欧建雄走南闯北到贺州，生意风生水起，要财富有财富，要颜值有颜值，也算个青年才俊吧！

金凤 啧啧，夸你一句，就王婆卖瓜自夸起来了！

建雄 阿凤啊，你来看！（展开随身爱派平板电脑）

金凤（看电脑）呀，真靓，是什么？

建雄（唱）办公室一间敞敞亮，

豪华装修几风光：

（数）老板台，大班椅，

高级吊灯顶上装。

再配一个女秘书，

替你守门坐大堂。

金凤 替我守门？

建雄 对！

（唱）我公司万事俱备办妥当，

只等你这个副总经理把任上！

金凤 这……我还没答应呢，你就……

建雄 阿凤，你再看这个！

（唱）别墅一栋灵峰下，

贺江边上江景房;

春日岸边风摆柳，

秋来满院开海棠。

（数）花岗地板镀金窗，

红木扶梯紫檀床，

进口沙发贵妃椅……

樣样都是高大上！

金凤 这又是什么？

建雄（唱）日日想来夜夜盼，

江边别墅变洞房！

金凤（娇嗔捶打建雄）你坏你坏！

建雄 阿凤，答应我吧，我求你了！

（唱）人都说水往低流人往高，

你为何还要在这穷操劳？

劝你进城走那阳关道，

莫在农村过这独木桥！

金凤 建雄，谢谢你一片真情，可是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请你原谅！

（唱）我怎不想人生事业步步高？

我怎不想豪华别墅度良宵？

只是当众已把诺言许，

铁板钉钉当记牢！

合作社刚起步万绪千条，

我必须义不容辞把重担挑！

（白）建雄，请你再给我两年时间——

（唱）等到乡亲们走上脱贫致富路，

我定进城与你共渡鹊桥筑爱巢！

建雄（叹气）唉，真拿你没办法！那你写个保证书！

金凤 你就那么不相信人？我不写！

建雄 亲爱的，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我是想早和你在一起呀！

金凤（嗔）就会嘴巴甜！要我写也可以，但我也有个条件。

建雄 讲！

金凤 合作社刚刚起步，还缺大笔资金，我要你投资入股！

建雄 你没搞错？我的贸易公司也需要大笔钱呀！

金凤 又不要你多，你就投个三四百万就行了。

建雄 你这是抢钱呀？最多两百万！

金凤 三百五十万！

建雄 两百五十万！

金凤 成交！

建雄（拍脑袋）哎哟，被你套进去了！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快写保证吧！

[金凤写保证，建雄电话响。

建雄 哦，刘董事长？哎，好好！（对金凤）兴达公司要看货，我马上赶回去！

金凤（将保证书交建雄）你的钱三天内必须到账！

建雄 （接保證书）我是哪辈子欠了你的孽债哟！

金凤 错，是情债！

建雄 到时我要你加倍还！来，秀一个！（二人揽肩造型，建雄爱派拍照，然后匆匆下。）

[机器轰鸣，众青年上。

振华 社长，勾机开过来了！

金凤 开工！

[有德急上。

有德（作暂停手势）不能挖！这是我家茶叶园，要给补偿！

肥仔 你这也叫茶园？树苗都死光光了！

春丽 你这地入了合作社的股，就得听合作社统一安排！

振华（挥手）勾机，开过来！

[机器声渐强。

有德（张双臂拦）停下！（躺地上）有本事从我身上压过去！

金凤 有德哥，起来，有话好好讲嘛！

有德 喊哥？喊叔也没得用！

春丽 你真是个包缺德！

[金凤对春丽耳语，春丽点头下。

金凤 包有德，你想要补贴，总该有点理由吧？

有德 这是我阿爸十年前种的，现在归我了！

金凤 不错，是你阿爸种的。（沉脸）可他老人家去世后，你来锄过一回草，下过一次肥吗？要补助，也是给你阿爸！

有德 给我阿爸不就等于给我？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10条规定，子女有权利继承父母的遗产！嘿嘿，我是专门研究过这条法律的啵！

金凤（气）你……就不给你！

有德 不给？我继承遗产合理合法，就是把官司打到习大大那里，我也不怕你们！

金凤（气极）你……你起不起？

有德 男子汉大丈夫，讲不起就不起！（翻身背对观众）

[春丽领惠英匆匆上。

金凤 包有德，你看哪个来了？

有德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得用！

惠英（揪有德耳朵把他拖起来）包缺德，起来！

有德（以为是金凤，一掌打开惠英手）噫嘿，你个社长还敢打群众？（欲还手，见是惠英，惊异）阿乜！惠英，怎么是你呀？

惠英 你这个死人头，肯定又是六合彩赌输了，想捞回一把！

有德 嘿嘿，这一回，差点就中了，就少写了个5字，阿乜的！

惠英 还讲还讲，大家都在为合作社做贡献，你还来敲诈！你这个自私自利、小肚鸡肠、奸巧滑头的衰人……我不理你了！（扭头作走状）

有德（急追）惠英、惠英，你听我讲……

振华（拦住）莫急走啊，这还没搞清楚哩，到底给不给挖？

有德 挖挖，随你们哪样搞！（急追惠英）

惠英 你听我讲……

[二人下，众开心大笑。

金凤（挥手）开工！

[切光。

三

[两年后，春暖花开。

[龙山岭李花怒放，洁白如雪，格外美丽壮观。一侧掩映一角木屋，“惠英农家乐”牌匾清晰可见。

[几名游客雀跃欢呼过场：哇噻，太美了！

[一对男女村民在花间挥锄劳作，男人背上背着婴儿。

[欢快歌声悦耳明亮：

种树莫急把果收，

春暖花开好旅游，

花香遍地人欢笑，

游客满山钱满兜！

[女人替男人解下背上婴儿，开怀喂奶。男人揽女人肩膀轻轻摇晃，一片甜蜜温馨。

[有德背锄上，窥视。

有德（手指男女对观众）阿乜，你看你看，在这么多人面前喂奶，也不知丑！

[春丽与振华、肥仔上。

振华 包缺德，你在偷瞄什么？

有德（赶紧挥锄作劳作状）我在锄草，在锄草

[惠英挑青菜上。

有德 惠英，来，我帮你挑。（过去抢担子）

春丽 人家都到家门口了，才来假装献殷勤！

有德（拖住惠英担子）你放下，我有话同你讲。

惠英（放下担子）有什么你就讲，我正忙着哩。

有德（掏出一只红盒子）这个送给你！

惠英 我不要！

有德 要嘛，金戒指啵，蛮贵的啵！

惠英（甩开有德手）讲了不要就不要！（挑担急下）

肥仔 缺德，你不要整天撩人家惠英嫂啵！人家有老公的。

有德 有也等于没有，跑出去五六年都不回来，在外边养小三！这个惠英也是，这样没良心的老公，还死不愿离婚！

振华 你莫乱来啵？你也是有老婆的啵！

有德 呸！不要提那骚货！早几年就丢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

春丽 你懒得油瓶倒了都不愿扶，还天天赌六合彩，哪个女人愿跟你！

有德 我这不是改好了吗？现在她惠英没老公，我有德没老婆，我们两人合一家——天经地义！

振华 小心重婚罪抓你去派出所！

有德 我才没那么傻！得了，不和你們讲了！我还要做工，金凤社长叫我做果场管理员，我要对得起这份工资！

[众村民在欢快歌声中幸福劳作：

往年打工各一方，

想妹（郎）想得断肝肠;

如今夫妻共头睡，

日子甜过吃蜜糖！

[众村民载歌载舞下。

[满山雪白李花霎时变成累累硕果。

金凤（兴奋上，环顾四周，唱）

满山硕果接云天，

汗水迎来丰收年;

果不醉人人自醉，

绿水青山金银山！

金凤（打电话）春丽，网店销售情况怎么样？

第一批货发出去了？好好！（拨电话）肥仔，和东莞那边公司谈得怎么样了？好好！

[惠英端一簸箕青菜上。

金凤 惠英嫂，又有游客来了？

惠英（高兴）是啊是啊，这段时间游客一拨接一拨！

金凤 好！加把劲，把你这“惠英农家乐”名声打出去！

惠英 金凤啊，这还得多谢你啊！多亏你叫我入合作社，帮我开农家乐，还送我去培训，不然我哪有今天的日子呀！

金凤 哎，问你个事，天龙他……最近有联系吗？

惠英（脸色沉下）过年来了个电话，还是讲离婚的事。

金凤 你打算怎么办？

惠英（决然地）离就离！以前我怕一个人养不起娃仔，现在我挣得钱了，不怕了！

金凤 对，我们女人不靠男人过日子，要活出自己的尊严！

惠英 我去接待客人了，你有时间到我农家乐去吃个便饭。

[惠英下。一女村民扶一瘸一拐的七婶上。

金凤（赶紧上前扶七婶坐下）七婶，你怎么了？

女村民 七婶去找她媳妇，在路上跌倒了。

七婶（伤心抹泪）这日子怎么过呀！儿子出车祸死了，媳妇又跑得不见人……

金凤（安慰）七婶，你莫着急，我们大家帮你找。

七婶（悲伤）怕是找到也不愿回了，我早看出她的心思了……

金凤 你老人家把心放宽，不要想太多。阿芳，你先送七婶到卫生所看看，我这就联系派出所刘所长。

[女村民扶七婶下。

金凤（打电话）刘所长，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内喊：“凤姐一！”春丽急上，有德闻声上。

春丽 凤姐，网上跟我们要货那家公司要退货！

金凤（惊）怎么回事？

春丽 说我们发过去的货不合格，以次充好！

金凤 以次充好？（目光犀利盯着有德，有德胆怯躲避）包有德，那批货是你负责组织装运的吧？

有德 这……

春丽 说，是不是？

有德 是……我四姑有二十箱红心李卖不出，叫我帮帮忙，我就放进我们的货里……

金凤 你……你搞出大事了！

[肥仔内喊：“社长——！”

肥仔（急上）东莞的公司在网上看见有我们产品不合格的消息，不愿和我们合作了！

众人 啊？！

春丽 包缺德！你这死人头，闯这么大的祸！

有德 我错了，我检讨。

肥仔 检讨有屁用！

金凤 春丽，你赶紧上网与那边联系，向他们诚恳认错，说我们正在组织最优质的产品把不合格的换回来！

春丽 哎！（欲下）

金凤 哦，再找找你那位郑记者，叫他帮我们写篇宣传知错就改讲诚信的文章，想办法在各报社和网络上发表！

春丽 好的！（下）

金凤 肥仔，你跟东莞那边解释清楚，争取和他们签合同！

肥仔是！（下）

有德 社……社长，我做什么呢？

金凤（气）你……你这个装运部主任不做了，还要……再罚你五百块钱！

有德 社长，我……

金凤 怎么？不服气？

有德 不不，我是讲，罚五百块太少了，应该罚六百块才对。

金凤（哭笑不得）你……你真是个猪头呀！还不快走？还在这烦人！

[有德下。金凤电话响，传来春丽的声音：“凤姐，网上要我们货的那家公司和别人另外签协议了……”电话再响，肥仔的声音：“社长，东莞那边不愿谈……”

金凤（瘫坐土堆上）

[女声伴唱：晴天炸响惊天雷，

六神无主心如灰……

[建雄上。

建雄（唱）转眼间春去秋来又两年，

金凤她理应把诺言兑现;

一心盼早日和她结良缘，

爱巢里夫妻共把红烛剪。

（发现金凤）金凤！

金凤（强打精神）建雄，你……来了？

建雄（唱）今日里特地专程三顾茅庐，

只等你入主别墅同享清福！

（唱戏般双手奉上一纸）

金凤（接过）保证书？不不，建雄，现在不行！

建雄 什么？你又反悔？

（唱）三年前你说等你一年，

我一口答应没半句闲言;

两年前你又说等你两年，

我手捧保证书两眼望穿。

好容易熬过春夏熬过冬，

眼见得好日子就在眼前，

不料你出尔反尔又推脱，

辜负我一片真情你怎心安？

金凤 建雄，现在真的不能，合作社遇到困难，我正想找你……

建雄（打断）别提你那合作社！你就说，什么时候能？

金凤 这……再过一段，等合作社……

建雄（爆发）哼！合作社合作社！我总算看出了，你心里只有你那个穷酸社，还有那个……包家文！

金鳳 你怎么这样说？

建雄 那我该怎么说？我对你一往深情言听计从，你却对我花言巧语敷衍搪塞;你明明和那个包家文早就离了婚，却还为他倾家荡产把债还清！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金凤 建雄，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建雄 你解释过多少次了？还有用吗？

金凤（尤怨）你怎么就不相信别人？

建雄 是我不相信你还是你在欺骗我？

金凤 建雄，今天我们说不清，我们改个时间再好好谈好不好？我真还有要紧事！

建雄 好，你的事要紧！我走行不行？今天，我把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就把这个破社长辞了跟我进城，如果心里没有我，我……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我欧建雄也是有尊严的人！（匆匆下）

金凤（举手欲唤，却欲言又止）

[伴唱：心欲追，脚难迈，

满腹酸楚谁人解……

[切光。

四

[景同前场。

[伴唱：大好局面付流水，

几多心血似烟飞……

金凤（打电话）胡总，你好，我是贺州龙山村的李金凤……在开会？哦哦……（再拨电话）韦董事长……我是贺州龙山村红心李产业……不方便接电话？哦哦……

金凤（唱）心如火烧哭无泪，

四面楚歌怎解危？

[春丽与肥仔上。电话响。

金凤（接电话）黎书记，你好……你帮联系了鑫源果脯厂？……电话号码发给我了？

好好，我马上与他们联系！（对二人）你们帮我查查市鑫源果脯厂情况。

春丽（手机搜索）查到了！实力雄厚，业绩在广西同类企业中名列第四。

肥仔（看手机）厂长姓王，酷爱自行车运动，号称“飞轮王”。

金凤“飞轮王”？好像我也听讲过。（拨电话）是王厂长吗……我是龙山村……对对……黎书记跟你说了？你看看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拜访你……什么？你马上要去参加一个野外骑行活动……三四天才回？

春丽 真是越急越出鬼了！

金凤 王厂长……不不，今天我不是找你谈业务的，我是……我是你的粉丝！……真的，你不是大名鼎鼎的“飞轮王”吗？那么高的山，你嗖一下就冲上去了，那么宽的河，你刷一下就飞过去……哦，河飞不过？哦，我是讲你是从桥上飞过去……（笑）嘿嘿，真不是想拉关系，我是讲，我们这新修了一条山路十八弯，想叫你这个“飞轮王”来试试……哦，我这是临贺镇龙山村龙山岭……对对，是有个红心李种植基地，就是我搞的……你来？要和我比赛？……你敢来，我就敢和你比……（惊喜）真的？好！不见不散！哎，慢点，先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春丽 什么？你要和那个“飞轮王”比赛单车？

金凤 把他忽悠来再说！真要比也不怕，当年我踩单车一口气爬上姑婆山，几多后生还追不上！哦，你们去准备一下！

[金凤与二人耳语，二人点头下。

金凤（拨电话）阿旺，我是表姐，马上把你那架什么老鼠山地车……对，土拨鼠山地车送过来给我，我要在龙山岭搞个骑行赛……你也来？好好，把你那帮平时一起踩单车的帅哥靓女都喊来！

[春丽、肥仔、振华率众青年上。

春丽 凤姐，一切准备好了！

[内喊：“表姐一！”一身骑行装的阿旺率数名同样装束的男女上。

金凤 阿旺，这么快到了？

阿旺 我们正准备去参加一个活动，刚到附近就接到你电话。

[汽车喇叭声，一身骑行装的王厂长上，马主任肩扛一辆铮亮跑车跟随上。

王厂长（对众）哪个是金凤凰呀？

金凤 我是，你是……王厂长？（二人握手）

马主任 阿乜！微信名叫金凤凰？人也像凤凰一样靓呃！

[金凤示意春丽、肥仔，二人指挥众青年敲锣打鼓亮标语：“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王厂长（高兴）哦，还搞这么大阵势呀！

金凤 王厂长大驾光临，当然要隆重一点呀！来，尝尝我们龙山岭的红心李！

王厂长（尝）好，好！品质不错！金凤凰呀，你说的“山路十八弯”在哪？

春丽 你看！（指点）从这里钻进果林，绕过九道弯，再绕九道弯，就上了龙山岭顶峰了。

王厂长 好啊！我这两条腿脚都发痒了！今天就让你领教我这“飞轮王”的厉害！

[众人摆预备姿势。

马主任（作裁判）各就各位，预备——（嘴作发令枪响）叭！

[众作蹬车舞蹈。

金凤（唱）为救危局扯个谎，硬起头皮上赛场。

王厂长（唱）这只“凤凰”名堂多，生意场上耍花枪。

金凤（唱）把握火候需谨慎，看准时机才开腔。

王厂长（唱）骑驴就坡心有数，假戏真做暗察访。

王厂长（一马当先，回头）金凤凰，我“飞轮王”名不虚传吧！

金凤（追上）厉害了，王厂长！

王厂长（唱）要辣还数老黄姜，哪个敌我“飞轮王”！

金凤（唱）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心拍你沙滩上！

王厂长 噫，嚣张啵！（一马当先蹬向前）

金凤 哼，莫得意！（奋力追赶）

王厂长（唱）脚底生风绕山岗，龙山岭上果飘香。

金凤（唱）身轻如燕急追赶，一弯一景好风光。

[二人你追我赶，轮流领先，阿旺等青年紧随其后。

[坡顶，春丽、肥仔、有德、马主任等人早已等候，春丽高举“终点”牌子。众人有节奏高呼：“李社长，加油！”“王厂长，加油！”

[二人加快频率冲刺。

王厂长（唱）眼见终点在前方，甩不掉这只金凤凰！

金凤（唱）胜败就在这一刻，咬紧牙关我硬顶上！

[金凤率先冲过终点，王厂长紧随其后，二人踉跄几步，一齐瘫坐地上。

王厂长（喘吁吁）好厉害的金……金凤凰……今天输……给你，改天我们再……比过！

金凤 比……就比，哪个怕……哪个！

王厂长 讲吧，需……需要我做什么？

金凤（惊喜，又故作姿态）那……又怎么好意思罗！

王厂长（爽朗笑）哈哈！你以为我是听你忽悠才来的？告诉你，我早就想找几处原材料基地，也早就知道龙山岭搞了个红心李基地，顺水推舟就……

金凤 王厂长，你真是火眼金睛哦，什么都瞒不了你！

王厂长（得意）生意场滚这么久，没这点本事，早喝西北风喽！金凤凰呀，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产量？

金凤 大概……五六百吨。

王厂长 好，我们全要了！

马主任 厂长，我们厂吃不下这么多呀！

王厂长 不是我一个厂，也顺便帮梧州、肇庆的兄弟厂要。现在不是讲资源共享吗？有好货我不能一人独吃呀！

金凤（兴奋握王厂长手）王厂长，谢谢你！今天就请你在我们的农家乐吃个便饭，尝尝我们客家特色菜……十八酿！

[切光。

五

[客家围屋窗户剪影。

[欢快音乐中，众人交头接耳：“分红喽，分红喽，合作社分红喽——！”剪影定格。

[光启。“龙山村红心李产业股份合作社”牌匾高悬。

[众社员兴高采烈边唱边舞：

想吃米饭勤耕耘，

想要发财勤打拼;

汗水流得雨样落，

钞票数到手抽筋！

[春丽和振华将一张红榜贴墙上，有德、

惠英和众人围上，众乡亲纷纷聚过来。

有德 呀，我得这么多呀！春丽，还等什么？快发钱喂！

春丽 等社长从镇里开会回来就发！

有德 惠英，等发了钱，我请你去旅游。我们先去贺州，再去梧州，然后上……柳州……

振华 有德，发了财还这么小氣，到贺州梧州也算旅游？

[金凤边接电话边上。

金凤 哦，建雄……（电话传来建雄声音：金凤，那天我态度不好，请你原谅。）我态度也不好，可你就是不听人家解释，还讲出那些伤人的话。（建雄：我是想我们能早点在一起，所以一时着急……）我知道，请你再给我一年时间，等乡亲们挣得钱了……

有德 社长回来罗，发钱罗！

金凤（对话筒）建雄，我还有点要紧事，我们找时间见面谈。（对众人）慢，各位社员，这钱我们暂时不发！

众人（惊愕）为什么？

金凤 镇里还有好多果农的红心李卖不出去。镇政府希望我们合作社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经合作社理事会研究，决定紧急修建几座中小型冷库，把大家的红心李收购储存，然后分批销售。

有德 唉，眼看到手的钱没得了，煮熟鸭子飞走了！

金凤 乡亲们哪！

（唱）过日子就像翻高山，

有陡坡也有沟和坎;

人有难需要扶一把，

同携手齐心度难关！

春丽 都是乡里乡亲，眼看着一年心血白费，大家能忍心吗？

肥仔 将心比心，如果是你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该不该帮呢？

金凤 各位社员，建冷库不光为别人，也是为我们自己，我们收购红心李储藏，过一段再反季节销售，就能卖大价钱！

春丽 有德哥，到时你的分红就不是这个数了，要翻倍！

有德（兴奋）阿乜！这个生意做得过啵！我同意！

众社员 我们同意！

有德（讨好地）惠英，等我领得钱，我们就不去贺州梧州了，我请你去美洲、非洲、大洋洲！哦！

[七婶追着身背行李的孙女小菊上。

七婶 你这个妹仔，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小菊（哭）不，我不去打工，我要读书！（痛哭）

七婶（将小菊揽怀中）孙女呀，不是阿婆不给你读书……家里都这样了……哪还供得你罗……

金凤（迎上）七婶，你要小菊去打工？她还不到十五岁呀！

七婶（伤心抹泪）有什么办法罗！她爸出车祸，她妈改嫁，我一个孤老太婆怎么养得起他们两姐弟？

惠英 小菊成绩这么好，将来一定能考上名牌大学的。

七婶 我也想让她读书呀，可这天灾人祸……（哭）

金凤 七婶，我正想这两天去找你，你莫伤心，大家会帮你的！

七婶 大家？（看周围人）

有德（赶紧转身，小声）我没讲过哦！

七婶（摇头）家家一本难念经，哪个还顾得管别人？

金凤 七婶，你放心，你的事，我们合作社管定了！

七婶 合作社？

金凤 对！请你加入我们合作社，我们一起来帮你！

七婶 听讲进社是要钱入股的，可我哪来钱罗！

金凤 你家不是有五亩坡地吗？你就拿它作股份入社，然后我们分红给你。（对众人）各位社员，我这个社长就擅自作一回主，你们没意见吧？

有德（小声）好滴滴的，管这么多闲事！

惠英（举手高声地）我同意！

众人（举手）同意！

惠英（对有德）你还不快举手？

眼泪多过千条水，

伤心重过万座山……

六

[龙山村头。远处，夕阳映照九曲江流;

近处，坡上伫立金凤孤寂剪影。

金凤（唱）一片残阳映照着孤独身影，

百转愁肠如乱麻缠绕我心。

建雄他决意要退股金，

关键时狠心釜底抽薪！

我好比雪中树苗遭霜打，

又好比屋漏偏遭大雨淋。

想叫天，天不应;

想叫地，地不灵……

想当年与建雄东盟会上偶相遇，

言谈间相互慰藉孤独心灵，

曾盼望早日与他结良缘，

也曾盼随他进城当白领，

白日里共游商海同打拼，

夜幕中霓虹影下诉衷情……

怎奈是，

舍不下肩头这责任，

舍不下汗水浇灌这果林，

舍不下起步事业半途废，

舍不下十指连心众乡亲！

看如今乡村振兴面貌一新，

放眼望绿水青山幅幅美景，

新时代要担起新的责任，

小康路上绝不能缺少一人！

与乡亲共同实现心头梦，

与乡亲迈开脚步往前奔，

奋斗出文明富裕好日子，

奋斗出幸福美丽新农村！

金凤（拨电话）王厂长！是我，金凤凰！你这个“飞轮王”什么时候再到我们龙山岭来呀！好，我等着你，到时我们再比个输赢！你现在在哪？我有事想和你谈谈！好，到时我们再约！

春丽 还在这发什么呆呀？浮山歌圩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个“美女歌王”还不行动？

（拉金凤）走走！

金凤（挣脱）莫吵了，合作社的事情千头万绪，哪还有心思唱歌！

春丽 今天呀，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对内）来人啊！（众姑娘上）把她拖走！

[众姑娘把金凤拖下。

[景转浮山歌圩。

[月色朗朗，江水跃金，黛色浮山矗立江心，四周一片灯火闪烁。

[悠悠歌声中，青年男女撑竹排徐徐过场：

浮山生在水中央，

阿哥（妹）生在妹（哥）心上;

头顶月光来寻哥（妹），

问哥（妹）几时连成双？

[肥仔、振华与众小伙撑竹排上。

[春丽率众姑娘拖金凤上。

春丽 快快，迟到了！姐妹们，上竹排！

[春丽与众姑娘撑竹排与众小伙对歌：

吹起竹叶唱起歌，

歌声飞过清水河;

阿哥有心快来对，

陪你唱到日头落。

众小伙（唱）妹讲对歌就对歌，

捶响金鼓配铜锣;

你唱出口我会应，

日出唱到月上坡。

春丽（唱）唱歌就唱十把排，

三头两句你莫来;

妹是皇宫金丝布，

剪刀不利你莫裁！

肥仔（唱）家有好茶摆上台，

你有山歌唱过来;

好马我有金鞍配，

铁门我有锁匙开！

[众男女靠岸登上浮山脚下。

春丽 嚣张啵！（推金凤）金凤姐，看来还得你这个歌王出马才镇得住台！

[一姑娘将花伞塞给金凤，众姑娘将金凤推出来。

金凤（唱）要想钓鱼先打钩，

要想唱歌先润喉;

今日無心和你唱，

一团乱麻绕心头！

[岩石边一斗笠男背身唱：

莫要忧，

忧愁多了会白头;

行船总会遇风浪，

走路总会有阴沟。

金凤（登高处）唱：

路有阴沟照样走，

风浪再大水自流，

乱麻绕心解不开，

想唱山歌曲卡喉……

[男声唱：

冬天过去是春秋，

劝你放眼看前头;

天塌下来众人撑，

水大自有过河舟。

[二人渐近，众人将二人推进一起，金凤转身，发现对方竟是家文！

金凤（惊异）你？你……怎么在这里？

春丽 你能来，别人就不能来？

金凤 你……这几年你都到哪去了？一点音信也没有。

春丽 我哥他说，不混出样来，不好意思见你！

家文（对春丽）就你嘴多！

春丽 好，不多嘴。（对众）兄弟姐妹们，唱歌去！（与众下）

[二人面对，欲言又止。

[伴唱：

想开口，又还休，

千言万语卡在喉;

几年别离今相见，

别有滋味在心头…-

[二人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金凤 你……这几年到哪去了？

家文 开始在广州打工，后来一个战友叫我到了他公司。

金凤 还好吗？

家文 还好，干得蛮开心的。

金凤 开心就好！（长叹口气）

家文 金凤，不要灰心，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过这个坎！

金凤 我们？

家文（拿一张单据）你看看这个。

金凤 转账单？300万？（惊异）

家文 现在我只拿得出这么多了，先拿去用，到时我再想办法。

金凤（疑惑）这……

家文 这是你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