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无人区

孙燕初

近日，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第一次大规模冬季巡山行动结束。参加本次行动的巡山队员共有8名队员，分乘4辆越野车队，从管理局所在地格尔木出发，途经青藏公路沿线的保护区管理局下属不冻泉、索南达杰、五道梁和沱沱河四大保护站，然后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全程约1600公里，历时14天。我也很荣幸作为志愿者，跟随巡山队员一起亲历了他们在无人区的点点滴滴。

出发前，带领本次巡山行动的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书记布琼介绍说：“为巩固以往‘两反成果，进一步加强可可西里保护区内日常巡护执法工作，有效保护自然资源和生物多样性，巡山队将从保护区南线、长江北源楚玛尔河沿岸进入可可西里腹地展开地毯式巡护。当前，可可西里已经进入冬季，天寒地冻、风雪交加，再加上一贯比较恶劣的自然环境和高寒缺氧，本次巡山行动肯定会苦难重重。我们希望所有的巡山队员都能够平安归来。”

冬季的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内早已冰冻雪封，加上冻土、冰河、雪山、碎石等各种复杂地貌的交织，这对行车路线选择带来不小的困难，看上去平整的雪地下面可能隐藏着陷阱，河流上的冰层厚度可能不足以支撑车辆重量，行走上面冰层断裂，车辆会随时陷入冰河中。饶是巡山队员经验丰富，也不得不放慢车速，谨慎地选择通行路线，但依然无法避免多次陷入冰河中。我们的第一次冰河陷车是在长江北源的楚玛尔河，水深半米多的河面上结的冰层还没有达到支撑越野车辆安全通过的厚度，碎冰混合着泥水困住了前进的车辆。这时候，只能依靠其他车辆的绞盘救援。在高原冻土上行车，坚硬如石的地面对车辆的轮胎和悬挂系统都带来很大的考验，在巡山途中，就有一辆车遭遇了爆胎，轮胎被冻土中夹杂的尖锐石片割裂。还有一辆巡山车辆在第四天时离合器报废，无奈之下只能由其他车辆拖着走了一周多的时间。

在无人区酷寒的冬季，每夜的宿营都有不少需要面对的难题。首先要选择靠近淡水水源地，淡水湖或者淡水河结冰了就需要凿冰化水。巡山队员扎下每晚宿营的帐篷也需要费很大的功夫，在高海拔缺氧地带，往冰冻的地里用锤子敲打固定帐篷的地钉就是一项非常耗费体力的工作。

参加这次行动的巡山队员，堪称老中青三代组合，54岁的布琼书记、70后的郭雪虎和尼玛扎西以及90后洛桑巴德和邓海平。布琼书记说：“可可西里的巡山队员就是代代相传，不管是精神还是具体的技术和经验。”在巡山过程中，从驾驶经验、路线选择，到露营扎帐维修车辆，甚至是行李打包，郭雪虎和扎西都细心地指导两位90后徒弟。而洛桑巴德和邓海平也都很虚心地汲取着前辈们的经验，这是他们成长路上不可或缺的养料。

巡山路线基本上是可可西里的大环线，一路上串起了楚玛尔河、西金乌兰湖、太阳湖、布喀达坂雪山、“藏羚羊的大产房”卓乃湖等等重要地点。太阳湖畔、布喀达坂雪山下，是索南达杰与盗猎分子枪战不幸牺牲的地方。我们在日落前赶到了原定的太阳湖宿营地。蓝天掩映下，湖面呈现出碧蓝的颜色，远处是沐浴着落日余晖的海拔6860米的布喀达坂雪山。布琼书记指着远处说：“23年前的冬天，时任西部工委书记的索南达杰就是在那一带与盗猎分子相遇，发生枪战，不幸牺牲的地方。我们都把太阳湖称为‘英雄湖。布喀达坂峰是青海省与新疆自治区的交界，有一处山沟比较容易通行，许多非法探矿和越野穿越的都是从这里进入可可西里，因此这一带是我们严格管控的区域。现在我们在太阳湖东岸的山坡上设置了帐篷保护站，每年六月到十一月都有巡山队员驻守，严冬到来时，这里非常寒冷，不适合常驻，巡山队员就撤回去了，但我们还会经常巡山到此。”

在从太阳湖去卓乃湖的路上，我们的一辆战旗车遭遇了机械故障。郭雪虎和扎西带领洛桑巴德、邓海平立刻展开排查。先用千斤顶把车辆直起来，卸下两个前轮胎，郭雪虎和扎西轮流钻进车底拆下传动轴等零部件，发现是右前半轴断掉了，幸好带有备用件。呼啸的西北风卷着雪片掠过，气温非常低。在这样的严寒天气下，人暴露在外，一会就感觉像是在冰窖里。几位巡山队员的身上很快就落满了雪，手指也冻得僵硬。但没有选择，只能继续修车。整整两个小时过去，车辆终于修好了。郭雪虎说：“像这样的机械故障虽然说比较严重，但对我们来讲算是家常便饭。十几年来的巡山，我们都学会了修车。这也是巡山队员必备技能之一，在海拔5000米左右的無人区，你的本领多一份，就多一份生存的机会。”

卓乃湖被誉为“藏羚羊的大产房”，每年5月份开始，来自曲麻莱县、西藏羌塘、新疆阿尔金山一带的藏羚羊纷纷迁徙赶往卓乃湖，6月中旬就是藏羚羊的繁殖季。成千上万怀孕的的雌性藏羚羊云集于此，奏响了世所壮观的生命曲。这里有一座固定的集装箱保护站，每年中巡山队员有好几个月驻守于此，保护产仔期的藏羚羊。卓乃湖也是可可西里最核心的保护区域。然而，卓乃湖也面临着比较严峻的局势，那就是随着降雨增多以及气候变暖冰川融化，2011年下游决口，汹涌的洪水生生把地势较低的高原撕开了一道深数十米宽上百米的口子，流向东北方向百公里外的库赛湖，水量暴涨的库赛湖也发生决口，然后继续奔向东南方，把几个星星点点的小湖连城了一个200平方公里左右的巨大湖泊“新生湖”。最近几年新生湖湖面逐渐升高，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游8公里左右的青藏公路、青藏铁路将岌岌可危。

巡山，对于可可西里保护区来讲，既是日常不间断的工作，更是几十年来形成的精神传承。为了这一片野生动物的天堂，为了这一方人间净土，在巡山车轮滚滚向前的运转中，可可西里精神也逐渐地代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