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
小时候,母亲总是唤我乳名,轻声细语,倍感亲切。丫头是父亲对我的“专用称呼”,他总是“丫头”“丫头”不停地唤,对我“指手画脚”,忙得我脚不沾地。
“丫头,帮我拿条毛巾。”
“丫头,把你的作业本拿来给爸瞧瞧!”
“丫头,帮我去抽屉里拿个打火机。”
“丫头,爸快累死了,帮我捏捏肩膀。”
…………
见他享尽父亲的权利,对我不停地差使,母亲有一次笑着对他说:“你这样整天丫头丫头地叫,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咱们家有好多丫头呢。”
這句话似乎点醒了父亲,于是他嬉皮笑脸地冲我笑:“丫头,你喜欢我这样叫你的,对吧?”我瞥一眼他得意的笑脸,故意打击他:“不喜欢!我可不是旧社会的差使丫头,被你呼来唤去,伤我自尊!”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两手把我揽进他怀里挠我痒痒,我一边咯咯大笑一边投降,他却扮鬼脸,咬牙切齿地冲我嚷:“你妈我差使不动,我不差使你差使谁!”
上高一那年,我第一次离开家,到百里之外的地方求学。虽然每个月都会回家一次,但父亲仍不放心,总是时不时地给我写信嘘寒问暖。刚开始那阵子,看到父亲的来信,同学们还以为是哪个男孩在追我。我一再解释,她们还不相信,说:“这么近,一个月过后就能见面了,哪个父亲会如此写信呢?”无奈之下,我不得不拆开信读给她们听:“丫头,你好,爸很想你……”这才让她们消除疑惑,转而变成对我的羡慕。每次收到信,总有同学对我说:“你爸真好!有这样的老爸你真幸福!”我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地反问:“是吗?我怎么没有觉得?”
高三下学期,一天,我正在上课,叔叔突然站在教室的门口,眼眶红红地叫我出来。他说:“跟我回家吧,你爸出事了。”我木然地跟着他,见到父亲的遗体时,突然站不住,晕倒过去。醒来后,叔叔把灵牌往我怀里塞,对我说:“送你爸最后一程吧!”
事情过去很多天,我也搞不懂,摩托车技很好的父亲,为什么会撞上一辆大客车?问母亲,她却支支吾吾,不肯将实情告诉我。那天,我闲着没事上街去,突然听见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你看,那个就是上次出车祸那人的女儿,不知道她家谁爱吃橘子?那人听见有人叫卖橘子,突然骑着摩托车横穿马路,结果橘子没买到,命却丢了!”
橘子?我家就只有我一人贪爱橘子啊!我的眼泪突然像洪水一样涌出,瞬间模糊了视野。
如今,时不时地听到一声“丫头”,就把我带入那些难忘的旧日时光。我也终于明白,父亲虽然已走,但爱并未远离。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我依然还是那个幸福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