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式新闻”传播效果的实证研究*
——基于信息认知、情感感知与态度意向的实验

2018-06-08 03:01倪乐融李潇潇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新闻报道受试者虚拟现实

■ 周 勇 倪乐融 李潇潇

一、研究背景

技术传播史发展至今,媒介技术一直在全力延伸着人类的某些感观功能,却很少对这种延伸所造成的人体感观失衡进行有效的弥补。①近年来,数字技术的迅速发展使得人们接触媒介的习惯发生深刻转变,由此催生出多种新的新闻呈现方式,延伸了受众的感知系统和行为系统。诸多新生技术中,“虚拟现实以其全新的传播交流技术和独特的界面设计,正在产生一种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传播交流方式——沉浸式传播”②,有学者预测:“交互式媒体的发展,移动媒体的出现,以及未来物联网的革新,我们将沉浸在一个媒体萦绕的环境下,新媒体技术越来越成为人们不可或缺的工具,一种新型的传播方式——虚拟遥在和沉浸式传播将随之到来。”③

当下,沉浸式传播已然走入具体实践。《纽约时报》《今日美国报》《华盛顿邮报》、美国广播公司等相继开始基于360度实景拍摄和虚拟现实技术的沉浸式新闻报道,国内媒体也不甘落后,在近年的“两会”等一系列重大事件报道中,《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电视台、光明网等诸多媒体纷纷试水360度全景新闻和虚拟现实新闻。

在传统媒体视野下,媒介能提供给受众的只是一种观察的必要视角,是窥探事实的有限的单一维度,而非全部。④相较于传统媒体,沉浸式新闻所提供的独特的数字化传播环境,使得认知主体能得到认知对象“存在在那里”的主观感受。这种游走在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体验”相互交织,打破了新闻受众原本认知的局限性,并对新闻的传播效果产生特定的影响。这种传播方式的变化会如何导致传播效果的变化?在技术能量被极大发挥的同时,新闻的信息效度和传播效果能得到有效提升吗?

美国学者Joseph S Nye提出“充足的悖论”(the paradox of plenty),指出全景化新闻报道可能会带来信息的冗余与信息干扰,如何进行选择性的接触、理解与记忆有价值信息,对用户来说可能会变得更为困难。因而,目前沉浸式新闻的应用对于传播效果的影响是有待考察的。

所以,本文旨在对“沉浸式新闻”这一作用于新闻业的新兴传播方式进行传播效果维度的考察,借此进一步审视在新媒介环境下新闻受众获取新闻信息的方式,以及对受众态度、情感以及行动上产生的影响。

二、研究思路

本文采用实证主义研究范式,在分析归纳沉浸式新闻呈现方式的基础上,运用实验室实验法考察沉浸式新闻的传播效果。

(一)沉浸式新闻的呈现方式

沉浸式新闻报道依据其采纳技术的不同,具有多种呈现方式。在现阶段而言,最为典型的两种即为360度全景影像新闻和虚拟现实新闻。其中,360度全景影像新闻的主要呈现载体为PC端和手机端,可通过电脑鼠标、触控板或手机触屏进行操作,主要调度人的视觉和听觉系统;虚拟现实新闻的主要呈现载体为屏幕端配合可穿戴设备,新闻的叙事依赖于受众的动作参与,主要调度人的视觉、听觉和行为系统。

结合上述新闻呈现方式的分类,本文将文字新闻、360度全景新闻和虚拟现实新闻三种呈现形式作为实验刺激,进行控制实验研究,进而对不同实验刺激下的传播效果加以探究。

(二)传播效果的评价模型

郭庆光依照传播效果发生的逻辑顺序将其分成三个层面:认知层面、心理态度层面和行动层面。⑤本文遵循这一框架建立传播效果的具体评价模型(见图1)。在评价模型构建中,喜好既是一种态度,也是诉诸行动的前提,因而与两个层面皆有一定联系。

图1 传播效果评价模型图

本文主要考察传播效果的前两个层面,即,认知和心理态度层面,通过记忆测查问卷测量认知层面的传播效果,通过情绪量表和态度评测量表测量心理态度层面的传播效果,并依据实验结果对受众行动层面可能产生的影响进行一定的探讨。

(三)研究假设

基于以上传播效果评价模型,课题组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A:相对于文字新闻报道,沉浸式新闻报道会减弱受众对于新闻内容的认知。

B:相对于文字新闻报道,沉浸式新闻报道会加强受众对于新闻的情感感知。

C:相对于文字新闻报道,受众会更为信任沉浸式新闻报道。

D:相对于文字新闻报道,受众会更为喜好沉浸式新闻报道。

E:沉浸式报道带来的负面情绪会削减受众的阅读与分享意向。

其中A、B是对于沉浸式新闻内容传播效果层面的假设,A偏向信息认知,B偏向情感感知,而 C、D、E则是对于沉浸式新闻报道的态度评价与行动意向假设。

三、实验实施

(一)实验材料

本实验的测试材料是来自《纽约时报》的两篇报道:《行走的纽约》(Walking New York)和《流离失所》(The Displaced)。这两篇内容均有《纽约时报》提供的网页文字版、360度全景影像网页版和NYT VR6虚拟现实版三个版本。

材料一为《行走的纽约》,该报道主要展示了《纽约时报杂志》2015年四月号封面艺术作品《行走的纽约》的幕后制作过程和制作理念。其中,文字版正文部分941字,配杂志当期封面图一张;360度全景影像新闻网页版共6分47秒,配音有中文和英文两个版本可供选择;虚拟现实版所使用的视频时长与360度全景影像版本相同。

材料二为《流离失所》,是一则关于12岁的叙利亚难民汉娜逃难生活的报道。文字版正文部分共有1760字,无配图;360度全景影像全篇11分8秒,本实验选取其中7分43秒进行实验,每位受试者从3分25秒处开始观看;虚拟现实版本同样为7分43秒。

(二)实验主体

实验受试者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通过校内论坛招募中国人民大学在校学生进行实验,共计98名学生报名,通过前测问卷的信息收集,排除了32名对实验内容有充分认知或强烈个人主观意见和情感态度的学生,最终共计招募66名同学,随机分配为三组,其中,组一阅读文字版新闻报道,组二观看360度全景影像版,组三体验新闻的虚拟现实版本。

实验期间到场64名受试者,回收有效问卷63份,具体受试者信息如表1。

表1 实验主体性别、学历统计表

(三)实验过程

正式实验前,课题组选择了15名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学生进行预实验,请受试者从专业角度为实验设计提供了意见和建议。通过预实验进行了实验材料长度、实验设备操作、实验器材的使用感受、问卷的题目数量和编排方式、问卷指标的确立、问题内容的清晰程度、实验环节的顺畅度等层面的修改与调整。

正式实验共持续两天,分三次完成,实验地点位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实验室。第一天进行组三虚拟现实新闻实验,受试者先体验实验材料一《行走的纽约》,填答问卷相关部分;其后观看材料二并填答相关题目。每位受试者的实验过程大约持续20分钟。

第二天上午进行组二的实验,电脑上呈现360度全景影像新闻材料,受试者通过控制电脑触控板观看新闻并在问卷上回答相关问题,每位受试者的实验时间同样约为20分钟。第二天下午进行组一实验,受试者分别阅读材料一、二并在问卷上回答相关问题,每位受试者的实验时间大约为15分钟。

(四)实验数据处理

本实验主要采用SPSS 22.0对实验数据进行统计分析,主要采取的统计方法为单变量描述统计分析、独立样本t检验、单因素方差分析。其中,描述统计分析主要通过频数分析来掌握数据的基本统计特征,把握数据总体分布形态;独立样本t检验两个独立样本之间是否具有显著差异,例如检测受试者的属性对实验结果的影响;单因素方差分析用来研究一个控制变量的不同水平是否对观测的变量产生了显著的影响。

四、实验结果

(一)沉浸方式对新闻内容认知的影响

1.整体信息认知比对

对于新闻议题认知层面的考察,主要结合具体材料内容,考察被测者对新闻叙事的六要素——谁(Who)、何时(When)、何地(Where)、何事(What)、为何(Why)、过程如何(How)这六类客观信息的掌握。实验通过分析三组受试者所填问卷中记忆测查答案的正确率来进行比较,通过分别计算三组受试者对于《行走的纽约》和《流离失所》两篇实验材料记忆部分12道单选题的正确率,所得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组间认知正确率统计表

从实验数据可以看出,阅读文字信息的组一正确率最高,为82.5%,而组二(60.8%)、组三(68.6%)的正确率远远低于组一,这一结果证实了假设A,即相对于文字新闻报道,沉浸式新闻报道会减弱受众对于新闻内容的认知。

2.新闻要素认知比对

为了进一步考察不同形式下受众对于新闻中各类信息的掌握程度,课题组也对各要素的正确率进行了分别统计。三组的分项指标正确率测算如表3所示。

无论是何种新闻沉浸方式,受众对于原因(Why)这一项的认知最充分,这一指标的正确率分别达到了组一,97.5%;组二,92.5%;组三,93.5%。而组二和组三正确率最低的两项都分别是新闻发生的时间和地点,组二对于新闻时间和地点认知的正确率为45%和35%,组三对于新闻时间和地点认知的正确率分别为50%和59%,两组的这两项数据均远远低于组一。相较于文字新闻阅读,360度全景影像新闻和虚拟现实新闻的受众更容易把握主旨与原因一类的整体性信息,而忽略时间、地点之类的细节信息。

表3 三组实验主体对新闻六要素认知正确率统计表

(二)沉浸方式对新闻情感感知的影响

在情感考察过程中,课题组采用了⑦点量表的形式,主要参考的是心理学中Watson等编制的正性负性情绪量表(The Positive and Negative Affect Scale,PANAS)和Thompson修订的国际通用正负情绪量表简表(I-PANAS-SF)。⑧在预实验的15人试测中,确立了出现频率高且强度较大的6种情绪,作为适合本实验的情绪指标。针对《行走的纽约》选取的前六位情绪指标有:受启发的、兴奋的、充满热情的、有活力的、快乐的和有决心的。针对《流离失所》选取的前六位情绪指标有:受启发的、难过的、紧张的、担忧的、恼怒的和怜悯的。

实验问卷中受试者被要求在1到7的范围内评价阅读后的情感强度,由1到7表示逐渐增强。最终得到每位受试者两篇材料的情感总分平均分,统计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情感指标描述性统计表(情感总分)

从表4中可以大致看出,由组一至组三,受试者情绪总分的平均数依次增强,分别为45.6分、52.4分和57.8分。整体看来,阅读文字新闻材料的受众对于情感的打分较为保守,而观看沉浸式新闻的受众偏向于更加强烈的情感。为了能更加直观地展现每一组情感强度的分布情况,课题组统计了组内得分选择人数的频数分布柱形图 (如图2)。

图2 情感强度选择频数分布柱形图

该柱形图可以看出,从中等强度的情感强度选项4开始,组三开始超越组一和组二,数据集中在高情感强度的选项中。组一的情感选择较为离散,但在6、7高强度情感指标上数量明显减少。组二的整体频数集中在中、高情感强度上。

因三组数据的分布较为离散,所以,实验进行了单因素方差分析,以组别为自变量,情感的强度为因变量,所得的结果F=0.005,p小于0.05,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为了更加明确三种新闻形式之间情感得分的显著性差异情况,实验又对数据进行了事后多重比较,见表5。

表5 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多重比较(因变量:情感总分)

从多重比较结果来看,组一与组二之间的显著性差异值为0.068,p>0.05,严格意义上来讲两者之间没有显著差异;组二与组三之间的显著性差异概率值为0.138,也没有显著性差异;组一与组三之间的p=0.001<0.05,通过了显著性检验,可证明组一受试者与组三受试者在情感强度之间有显著性差异。结合之前描述性统计结果中的平均值可以证明:假设B部分成立,相对于文字新闻报道,虚拟现实新闻报道会加强受众对于新闻的情感感知,而360度全景影像新闻与文字新闻报道之间的情感强度感知无显著差异。

(三)沉浸方式对受众态度的影响

根据上文构建的传播效果评价模型,本部分把受众态度细分为信任度和喜好度两个层面进行讨论,其中,喜好度中包含了受试者行动意向的考量。问卷设计中,采用的是5点量表题的方式。

1.可信度比对

可信度测量依据的是梅耶总结的对于新闻信息可信度的五项指标:公正(is fair)、无偏见的(is unbiased)、呈现了事件的全貌(tells the whole story)、准确(is accurate)、可信任的(can be trusted)。⑨在数据处理中,我们将选择“非常同意”和“同意”的受试者暂且合并为“同意”,表示对于新闻的信任,“不同意”和“非常不同意”合并为不同意,视为“不信任”。通过计算三组的信任程度饼状图(见图3)可以发现,组一到组三的同意比例分别为56%、59%、64%,代表着信任程度的递增;不同意即不信任的比例是递减的。

图3 可信度选项频率分布饼状图

由此推断,受试者对于沉浸式新闻的信任程度高于对文字新闻的信任程度,实验假设C成立,而其中,受众对虚拟现实新闻的信任程度又高于对360度全景影像新闻信任程度。

2.喜好度比对

喜好度指标主要包括对议题内容、报道形式两个层面的设计,结合具体文章内容设计了“这篇报道的内容很吸引我”“我会在朋友圈分享这篇报道”“我想阅读更多关于这篇报道的新闻”“我很喜欢这种新闻报道方式”和“如果这位艺术家来北京展览,我会专程前往观看/我认为中国政府应该为与报道中类似的难民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五个问题,选项中同意题干的表述,意味着受试者喜欢这条新闻材料,“不同意”则代表不喜欢。

统计结果显示(见表6),由组一至组三,受试者喜好度总分的平均数分别为32.5、40.3和39.1。整体而言,受试者对沉浸式新闻报道的喜好度得分高于文字新闻。

表6 喜好度描述性统计表(喜好度总分)

为了确保描述性的结果具有统计意义,课题组进行了单因素方差分析,以受试者的组别为自变量,喜好程度为因变量,所得结果F=0.000,p小于0.05,证明了不同组别与喜好程度之间有显著的差异。进一步进行的三组之间喜好程度得分的多重比较结果如下(见表7)。

表7 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多重比较(因变量:喜好度总分)

根据多重比较结果,组一与组二、组一与组三之间的显著性差异值为0.000,证明受众对文字新闻与对沉浸式新闻的喜好度之间有显著差异。组二与组三之间的显著性差异概率值为0.492,两者之间没有显著性差异。结合之前描述性统计结果可以证明,实验假设D得到验证,相对于文字新闻,受众会更为喜好沉浸式新闻报道。

(四)负面情绪与行动意向

假设E来自于情绪管理理论(Mood Management Theory)。该理论认为,人们选择媒介信息的动机之一是改善自己的情绪,受众通过媒介消费来提高自己身体的觉醒水平,接触积极的内容,回避带有消极情绪的内容,从而避免厌倦和紧张。通常,人们会去寻求比当前情绪状态更加积极的信息,而回避令人不快的内容。所以,课题组假设沉浸式报道带来的负面情绪会使受众对沉浸式新闻报道的接触与推广抱有消极态度。

根据实验结果,在实验材料《流离失所》的观看中,受众表现出更为强烈的负面情绪。 情绪指标中“难过的”“紧张的”“担忧的”“恼怒的”和“怜悯的”均属于情绪量表中的负情绪。课题组根据组二、组三在观看《流离失所》后给出的5项负面情绪指标的平均分评价受试者的负面情绪程度,其中分值高于4即视为持有强负面情绪,低于4则为弱负面情绪。同时,把情感态度部分喜好度下涉及行动层面的“我会在朋友圈分享这篇报道”“我想阅读更多关于这篇报道的新闻”两个问题作为行动意向的考察依据,分析负面情绪与行动意向两者之间的关系。

在组二的20人中,持有强烈负面情绪的有15人,其中14人有进一步阅读或分享的行动意向。组三的22人中有19人持有强烈负面情绪,其中16人有更多的阅读和分享意向。(见表8)

表8 沉浸式报道负面情绪与行动意向(单位:人)

由此可见,在沉浸式新闻报道中,受众即使有负面情绪,也并没有主动将自己从中抽离出来,或回避令人不快的新闻内容,而是倾向于继续阅读或分享。因此,假设E不成立,沉浸式报道带来的负面情绪并不一定会削减受众的阅读与分享意向。

(五)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对实验结果的影响

为确保实验结果的意义,课题组对受试者的性别和学历两项属性进行了独立样本t检验,以考察二者与受试者对新闻的认知、情感的感知之间是否存在差异性。

性别与内容认知的检测中,T=0.017,p=0.987 >0.05,没有显著性,即性别和新闻内容认知两个样本之间无明显差异。再以三组受试者的学历为自变量,对于新闻的认知程度为因变量,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T=0.414,p=0.680>0.05,无显著性,即在实验的所有学生的学历与新闻认知水平之间无显著关系。

三组受试者的性别与情感强度的独立样本t检验中,T=0.929,p=0.356>0.05,即性别和情感强度的两个样本之间无显著差异,性别因素并不会影响实验结果的准确性。受试者学历与情感强度的独立样本t检验的计算结果T=0.578,p=0.565>0.05,没有显著性,即学历因素不会影响情感强度实验的准确性。

五、结论与思考

(一)信息传播效果减弱

实验结果表明,在相同新闻事件的前提下,受众在接触沉浸式新闻报道时对于新闻信息的掌握是低于文字阅读的。尽管沉浸式报道会帮助受众实现新闻内容的整体性理解,但是在细节认知上更容易发生遗漏与缺失。

沉浸式新闻报道虽然增加了新闻现场的视频和音频信息,关键信息却并不像传统文字报道一样直观,反而成为隐藏的、内嵌的环境元素。但是,新闻叙事却需要依赖受众与媒介之间的互动,每一个故事在数字空间中的展开都需要体验者的“探索”。固定的、封闭的、线性的内容体系在沉浸式新闻中离场,取而代之的是开放的、可选择的、互动的内容结构。但是,受众的注意力相对有限,正如前文谈及的“充足的悖论”,受众在进行沉浸式体验时很可能因为信息冗余面临选择的困境,最终只能通过试探性分析和判断,选择自认为重要和需要的部分——这种自主的选择有强烈的个人因素,并不在传播者的控制范围内,因而受众对于新闻信息的掌握会具有极大的随机性。所以,重要信息的隐藏式内嵌和受众有限的注意力使得沉浸式新闻在信息传播层面难以达到很好的效果。

(二)情感传播强度提升

根据实验结果可知,沉浸式报道中虚拟现实新闻给受众带来的情感强度高于文字阅读,而360度全景影像新闻与文字阅读无明显差异。

虚拟现实技术所带来的在场效应可以唤起受众的情绪波动。“沉浸式新闻最突出的特点是能够让用户对新闻事件有身临其境的现场体验”⑩,其呈现的虚拟新闻现场,让受众完全沉浸在了一个“可靠图像”中,成为受众思考和行动的基础。超越简单的“看”的功能而转向 “体验”,这会使用户更好地“进入”事件的空间,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当事人”,与新闻中的人物实现“在场交流”。同时,沉浸式传播是“以人为中心的信息传播,是人性与个性的交融”,是“一个在客观基础上的主观创作过程”。这种基于第一人称的报道样式使得受众获取信息拥有了极大的自主性与想象力,选择自主性强化了受众对于新闻场景的“代入”体验,更容易实现受众与传者乃至新闻当事人之间的“共情与共振”。

文字新闻、360度全景影像新闻报道与虚拟现实新闻报道的不同点就在于,它们无法有效地营造在场感,无法调动受众的代入体验与主观创作,受众仍需要通过报纸、电脑等设备完成第三人称的“观看”。所以,相较于“体验”而言,阅读、观看这种媒介接触形式会较难引起情感强度的变化。

(三)态度偏向积极主动

在可信度层面,受众对于沉浸式新闻的信任度高于文字新闻,且对虚拟现实新闻的信任程度又高于360度全景影像。对于这种差异,可能的解释是由于新闻信息的全面与新闻视角的丰富。由于媒介技术和文本篇幅限制,传统的新闻报道只能为受众展现新闻事件单一的视角和叙事脉络,这也成为了受众了解新闻真相的唯一窗口。但是,诸如全景影像和虚拟现实一类的沉浸式新闻,为受众打开了多视角、多逻辑的大门。全面的信息、丰富的视角和选择的自由为他们创造一种新闻更加客观、更加全面、更加真实的心理暗示,进而在潜移默化中生成了对沉浸式新闻报道的信任感。

有学者评价:“关于沉浸式报道的第一类议题关乎受众对于创新性新闻方式的接受意愿(intention adoption)”,受众对沉浸式新闻的喜爱程度就是其接受意愿的一种呈现。实验表明,受众对沉浸式新闻报道的喜爱程度高于传统文字报道,同时也表现出了积极的参与意识。同时,实验结果也对情绪管理理论在沉浸式传播中的适用性提出商榷。面对带来强负面情绪的沉浸式报道,受众并没有像该理论所述的那样一味地规避负面信息和情绪,而是倾向于继续阅读与分享这些消息。

(四)问题与展望

沉浸式新闻在信息传播效果上的衰减和情感传播效果上的提升,为沉浸式新闻的发展带来新的思考命题,如:是否所有新闻都适合沉浸式报道?沉浸式新闻如何提升关键信息传播的准确性?如何避免因认知遗漏而衍生的理解偏差甚至谣言传播?同时,相对于传统新闻报道的客观、理性,沉浸式新闻的情感代入是否会影响报道本身的客观与公正,而这又对用户的媒介素养提出了怎样的全新要求?同时,实验发现也为新闻行业带来启示:如何通过沉浸式新闻将受众对内容与形式的信任与喜好转化为对媒体品牌的喜好?如何更好地驱动用户参与沉浸式新闻的生产与传播?

这些议题既是对沉浸式新闻传播效果的反思,亦是对其发展前景的展望。沉浸式新闻这一新兴媒介形式需要研究者进行更多规范化的讨论,本研究仅仅是在此领域的一次尝试,囿于样本和实验对象的局限,研究的结论还有待更为严密、基于更多数据与案例的实证性研究的验证。

注释:

① 陈月华:《传播:从身体的界面到界面的身体》,《自然辩证法研究》,2005年第3期。

② 杭云、苏宝华:《虚拟现实与沉浸式传播的形成》,《现代传播》,2007年第6期。

③ 熊澄宇:《对新媒体未来的思考》,《现代传播》,2011年第12期。

④ Mannheim K.DasProblemDerGenerationen.Westdt.Verlag.1929.p.xx。

⑤ 郭庆光:《传播学教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72页。

⑥ 作者注:《纽约时报》虚拟现实应用程序。

⑦ Watson D.& Clark L.A.,The PANAS-X:ManualforthePositiveandNegativeAffectSchedule-expandedForm.http://ir.uiowa.edu/?utm_source=ir.uiowa.edu%2Fpsychology_pubs%2F11&utm_medium=PDF&utm_campaign=PDFCoverPages.

⑧ Thompson E.R,DevelopmentandValidationofAnInternationallyReliableShort-FormofthePositiveandNegativeAffectSchedule(PANAS),Journal of Cross-Cultural Psychology,2007(2),pp.227-242.

⑨ Meyer P.,DefiningandMeasuringCredibilityofNewspapers:DevelopinganIndex.Journalism & Mass Communication Quarterly,1988(3),pp.567-574.

⑩ 张屹:《基于增强现实媒介的新闻叙事创新策略探索》,《国际新闻界》,201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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