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归来,从“猫眼”里便能看到那特意为我而留的一抹橘红色的灯光,间或搭配着厨房里的一道夜宵、餐桌上的一杯牛奶、床头柜上的一盘水果,与之相伴的,总有一张便签纸:“冰箱里有吃的”“牛奶热热再喝”“水果洗过了”……再看看睡梦中还笑得甜蜜的女儿,幸福的暖流便在心中满溢。
已过而立之年的我,离开故乡到重庆工作已经8个年头了。离开故乡的生活,像一锅杂粮粥,五味俱全,在一些清静的日子,我总会端着那一份莫名的情愫,枕着窗外虫儿呢喃的呓语,和着习习凉风,独自品尝。
那个村子在大山脚下,有一些用砖木砌成的老式房子,白墙黑瓦,错落有致,我们从外地迁来,但总归也有些年月了,家门口那棵粗得我一个人抱不住的紫薇树应该是最好的见证。
雨过天晴,小麦、山羊、庄稼人,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沿途的花说开就开,路上的羊蹄和脚印深深浅浅,每一洼都印着乡村的恬静和农民的朴实,不管日子怎么过、季节怎么变,日子就如那映澈在河里的石头,有棱有角,不平不淡。
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叫它故乡,独在异乡的我,每次想到它,心里都会钻心地痛,孤寂的夜里,它独摇曳成燃烧的灯火,与我邂逅在梦里,思念也成了奢望。
深秋,夕阳西下,满地金黄。大婶手中拿着镰刀,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就往脸上擦去汗珠,脸上的那份高兴样,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大伯背着一筐玉米,一点都不觉得沉重,走起路来轻飘飘地,笑得都合不拢嘴。孩子们做完作业,在田间里奔跑着、欢舞着,抓蚂蚱、捉青蛙,玩得不亦乐乎。
除夕,他们烧香、磕头、放鞭炮,只为祈祷家人平安,来年风调雨顺。
他们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老在农村,却不屈于命运,每个人都在用自己卑微的方式证明,他们是打不倒的人。
晚饭过后,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带上椅子来院子里乘凉。不知不觉中,月亮姐姐爬上了树梢,用银色的光芒照亮了大地,调皮的星星也眨着眼睛,不知疲倦地倾听着老人对远方孩子的思念。
偶尔也会看到一些老人,坐在门前,手里的烟袋不停地敲打着青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然后满意地装上一烟袋,猛地吸一口,接着吐出一段久远的回忆,在月光的晚风中慢慢散去,然后新的一天会在晨光中来临,不管昨夜的梦有多甜蜜,今天的生活,将依旧在现实中继续,从不期待惊喜的出现,一过,就是一辈子。
在外奔波这些年,一年里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为了弥补心里的那些愧疚也会隔三差五地给家里打个电话,电话那头,父亲说完母亲说,母亲说完又把话筒转给父亲,话题一个接一个,只是不提让我回家的事,可是我分明看到老人把话筒攥得很紧、很紧。他们盼望着我们回家看看……
在家里,父母总是在忙里忙外,想着法儿地给我们做好吃的,吃到家乡的饭菜,感到特别可口,我开始想这可能是心情好的原因。后来,我渐渐明白,吃的鸡是父母用自家的玉米、碎米喂养的土鸡,吃的猪也是用自家的土豆、红薯养成的,这里面,饱含着父母的艰辛和劳苦。
离开家乡的时候,我总会到父母耕种庄稼的田边走走,因为,在那里有父母留下的汗水和脚印,也有父母对我的牵挂。
以往,每次离家回重庆工作的时候,无论父母在做什么,都会送我到门口去等车,而我,也总是告诉他们“回去吧,车还早呢”。今年离家的时候,我没有劝他们回去,应该给他们多一点在一起的时间。我知道,这是他们需要的,也是我欠他们的。
暮然回首,自己已站在喧嚣的街头。一声轻唤来自远方,可惜乡音太远,淹没在喧闹的夜色。
当往事一再浮现,突然间发现已经不再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