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老刘

薛启轩

老刘已经好几年没回老宅了，老宅里那套祖传的打铁工具已落满厚厚的尘土，锈迹慢慢发酵，准备将这浸透了主人汗水的坚硬之物腐化为历史。

但镇上没有人忘记这套丁具。老刘家当年打制的铁器远近闻名，看上去简单，但用起来顺手，而且总也使不坏。相传，老刘家的先祖是敕制宝剑的。

改革开放后，在这个蕴藏着优质铁矿的小镇上，许多人家都办起了私人冶铁厂。老刘也关闭了家里的打铁作坊开了铁厂，但他不善经营，不几年，铁厂只能关门。没了铁厂，生活又如何維持呢？老刘的背仿佛一夜间就驼了。

为什么不回老宅走一遭？老刘突然想。

用抹布擦去那套丁具上的尘土，老刘感到上面仍有温度，仿佛刚刚锤炼过一把绝世宝剑一般。

生起炉火，老刘的心也随着跳跃的火苗躁动起来，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在召唤他拿起铁锤，虽然已没有了当年健硕的肌肉，但心未老便可以。

老刘回老宅几日未归，镇上的人纷纷议论起来，几个与老刘相熟的人决定去刘家老宅探个究竟。走到烟雾蒙蒙的村庄，几个人先是惊讶空气的清新，不久便远远听到刘家老宅里传出铮铮的打铁声，几人揣测：“莫非老刘要打出一把绝世好剑来？”

推门而入，但见老刘光着上身，汗水与蒸汽交织成一件隐形的外衣，映衬出他依旧挺拔的身姿。火星飞溅之间，几人一齐惊讶道：“镰刀？”老刘头也不抬地说：“怎么？”几人忙问：“这几日就为这一把镰刀？”老刘笑道：“你们看看东墙根下都是什么？”几人转头一看，好家伙，凡是干农活儿用得到的铁器，老刘都各打制了一件，件件透着寒光。老刘自豪地说道：“我这把镰刀，是用祖传打宝剑的工艺打制而成，硬而不脆，刚刚试过，极其顺手。”几人忙问：“铁厂之事全忘了？”老刘放下铁锤，缓缓说道：“我本不是办厂那块料，又何必强求？打好我的铁，把祖传工艺传下去，就够了。再说，现在虽然庄稼收割都用机器，农具需求量小，生意难做，但好在各种家用铁器还是必不可少的，我不奢望发财致富，钱够用就行。”几人听后若有所思。

从那以后，老刘每日打铁、耕作，拿着自己打好的工具，好似得胜的将军，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在打铁店铺纷纷停业转行后，他是唯一重操旧业的，生意倒挺红火，再加上有祖传秘诀一说，而且老刘家的铁器确实比一般买来的好用，因此备受青睐。镇上的人又纷纷议论开了：“干自己喜欢的事，做自己本来的样子，人就有了精气神儿，那老刘呀，现在跟成仙了似的。”

考场点评

本文的匠心在于一个“转”字。首先，从“打铁”转向“办厂”，老刘受的是苦，本非此料，苦苦支撑。然后，从“办厂”转回“打铁”，老刘享的是乐，得心应手，乐似神仙。文章经此两“转”，举重若轻地将“顺其性，方能展其能、得其乐”的主旨演绎出来。

（姜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