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侠医”蒋励：让天下母亲都能享受医疗服务

刘颖

辞职做“无国界医生”

蒋励是浙江丽水人，2001年8月，她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医学部，并开始本硕博连读，2009年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后，入职北京大学人民医院。4年过去了，凭借精湛的医术和良好的职业道德，蒋励成了一名患者信赖的好大夫。

工作几年后，蒋励渐渐有了想法。她所在的妇产科每月接生200个婴儿，每个医疗组有五六个医生，每个病区分配三到四组。蒋励想，北京医疗资源丰富，她只是诸多妇产科大夫中的一个，而在中国很多偏僻贫困地区，医院里一个科室可能只有一个医生，她待在北京虽然有份待遇丰厚的工作和优越的生活环境，但医生的价值却难以体现出来。

此后，蒋励经常上网搜索，看如何到贫困或特殊地区发挥更大的作用。有同事告诉蒋励，她们的上级领导屠铮是中国内地第一位“无国界医生”，曾经到几个国家进行过医疗援助。

蒋励早就听说过“无国界医生”这个组织，想不到自己身边就有这样一个有这种经历的前辈，于是就向屠铮积极请教“无国界医生”的有关情况。

“无国界医生”（英文缩写MSF）是一个国际独立人道医疗救援组织，于1971年12月20日在巴黎成立，该组织成员遍及全球，每年有2000多名救援人员在约60个国家服务，是全球最大的独立医疗救援组织之一。

屠铮告诉蒋励，目前“无国界医生”正在全球发生武装冲突的地区加强外科及妇产科项目合作，因此对流行病学专家、心理学专家、妇产科医生、外科医生、骨科医生、麻醉科医生的需求量大增。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蒋励闪过一个念头：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用自己的医术服务战乱地区的贫困母亲。

蒋励的想法得到了在英国留学的未婚夫的支持。很快，她便在网上向“无国界医生”组织提出申请，不久，她便接到了来自“无国界医生”香港协会的电话。“无国界医生”香港协会于1994年成立，是“无国界医生”全球运动的24个协会之一，从2001年开始，中国内地有23名医生和后勤人员在通过“无国界医生”香港协会的考核后，飞往世界各地执行任务。

蒋励接受了“无国界医生”香港协会两次英文电话测试后，被通知去香港参加为期两天的现场考核。考核结束后，蒋励的名字被正式录入“无国界医生”人才库。此后，“无国界医生”香港协会定期将不同的项目资料发给她，让她根据自己的时间和生活状况做出是否去的回应。

2012年年底，蒋励邮箱里收到一份询问她能否到阿富汗参加“无国界医生”医疗援助项目的通知，她郑重地填上了“参加”两个字。随后，“无国界医生”香港协会通知她做好心理及行动上的准备，随时待命赴阿富汗执行任务，任务期限为3个月，每周工作7天，每月补助1000欧元。

执行任务过程中险象环生

2013年3月1日，蒋励在首都机场登上前往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国际航班，她将到阿富汗南部一个叫霍斯特的地方执行任务。

经过数小时飞行，飞机在喀布尔国际机场安全降落。下了飞机，一个身穿白马甲、上面印着醒目的“MSF”字母的当地司机冲她跑了过来，蒋励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像是看到家人一样。

汽车载着蒋励一路往南。由于常年战乱，阿富汗的公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沿途都是荒凉、没有生机的戈壁，经过近10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汽车抵达一个破旧的城镇。司机告诉蒋励，这里就是霍斯特省的首府霍斯特，霍斯特位于阿富汗東南部，与巴基斯坦相邻，人口近30万。汽车三拐两拐，来到一幢废弃的平房前，司机告诉蒋励，这就是她将要工作3个月的霍斯特母婴医院。这幢平房有3间，一间手术室，一间病房，一间医生宿舍。来之前，蒋励担心会睡帐篷，看到还有屋子，她顿时松了口气。

经过一夜休息，蒋励第二天早上7点准时上班了。包括她在内，霍斯特母婴医院有两个妇产科医生、两个麻醉师以及招募来的十几个当地助产士。在这里，每天平均有40个婴儿出生，工作量很大。

第一天上班，蒋励就遇到让她吃惊的事情，助产士进手术室工作不肯脱掉长袍，为了说服她们换上手术服，蒋励下了很大功夫，一遍遍地申明“无菌”的概念，告诉她们戴着手套不要乱摸其他东西。在蒋励的劝导下，助产士终于换上了手术服。

更让蒋励目瞪口呆的是，当地人每天要祈祷5次，只要时间一到，哪怕病人正在做手术，那些助产士也会铺上垫子，跪在那里祈祷，蒋励建议她们手术进行完再祈祷，虽然沟通起来很麻烦，但最终的效果还算令人满意。

由于当地曾发生过针对其他医疗组织的袭击，再加上蒋励每天都能清晰地听到不断有枪声传来，她切身感受到危险无处不在。

一天晚上，蒋励正在熟睡，巨大的炸弹爆炸声把她从梦中惊醒，蒋励恐惧万分，一时不知往哪儿躲。她打通远在英国的未婚夫的电话，颤抖着向他报告这里发生的一切。未婚夫极力安慰她，还给她放音乐，才让她慢慢平静了下来。

“被需要”更有成就感

转眼近3个月过去了，蒋励在阿富汗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她和同事服务过的1000多名产妇无一死亡，蒋励暗暗祈祷，最后几天千万别出事。结果，就在当天，一名怀孕7个月的产妇被紧急送往医院，患者产前的出血量已经达到800到1000毫升。当时的情况是，医院的宫缩类药物储备不足，血库储备量严重不足，孕妇并发症严重，蒋励觉得患者的状况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但又没有上级大夫可以求助。面对这种状况，麻醉医生也慌了，场面有点乱，蒋励没控制住情绪，冲其他医护人员大喊，让大家保持镇定。

产妇生下婴儿后，宫内出现大出血，蒋励尝试了所有的方案都不奏效，最后只得切除产妇的子宫。在当地，一个女性无法生育将被整个社会抛弃，有的产妇甚至在知情后选择自杀。

切除产妇子宫后，产妇急需输血，隔壁警察局的警察得知情况后，在医院的院子里排成长队，一个接一个献血。手术结束后，望着手术台上生命垂危的产妇，蒋励难过得掉下了眼泪。她给未婚夫打电话说：“我真的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但是没有办法。”未婚夫在电话那边不住地安慰她：“不要太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因为医院条件简陋，没有监护室，没有呼吸机，手术后产妇被移到了旁边的病房里，所幸她最后挺过了危险期，转危为安，蒋励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自己这段做“无国界医生”的经历，蒋励始终有种无力感。当地常年战乱，再加上经济落后，产妇们没有任何医疗保障，也不会有计划和有节制地怀孕，造成她们身体状况的恶化，比如有的不适合怀孕却怀孕了，再加上没有产检的习惯，当地的孕妇和新生儿死亡率超高。

2016年，蒋励又被“无国界医生”派往巴基斯坦执行任务。3个月后，蒋励圆满完成任务回到北京。有了两次在异国执行任务的历练，蒋励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增强，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也提高了。

2018年，蒋励说她有新的打算，她准备和一直关注贫困、动乱地区医疗卫生问题的老公，在中国西部缺乏医疗资源的地方开一家诊所，为那些享受不到医疗资源的人们提供服务。有朋友不理解地问蒋励：“放弃北京舒适的生活，到一些落后地区开诊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对此，蒋励回答说：“与其挤在首都做一名可有可无的小大夫，不如到天涯海角为有医疗需求的人服务，那样更有意义。”她说，被人需要更能体现出人生的价值，也更有成就感，让贫困母亲都能享受到医疗服务是她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