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大观园的女孩子们都以花作喻,独独将薛宝钗置身于“非花香可比”的异草仙藤之中,她的院里“一株花木也无”。这不仅仅在昭示薛宝钗独特的性格特征,也预示着她今后的孤寂命运。
“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盘屈,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蘅芜苑的主人薛宝钗号称“蘅芜君”。大观园的女孩子们都以花作喻,独独将薛宝钗置身于“非花香可比”的异草仙藤之中。薛姨妈说,“宝丫头古怪着呢,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的”,她的院里“一株花木也无”。这一层层的铺垫,不仅仅在昭示薛宝钗独特的性格特征,也预示着她今后的孤寂命运。奇草仙藤,香气馥郁,却与蜂蝶无缘。据当今红学界普遍认可的探轶结果,贾宝玉是与薛宝钗婚后悬崖撒手的,薛宝钗守寡终生。
关于蘅芜苑的植物描写还有两次。第一次描写在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爱”。秋风之中,群芳凋零,只有蘅芜苑的异草仙藤“愈冷愈苍翠”,这正说明了草不同于花的柔韧与坚强。
第二次描写在第七十八回《老学士闲征姽婳词,痴公子杜撰芙蓉诔》,抄检大观园之后,宝钗搬出,贾宝玉来到蘅芜苑,“因看着那院中的香藤异蔓,仍是翠翠青青……”这让我们想到了它的主人,薛宝钗宠辱不惊,坦然超然的生活态度。
“蘅芜”系香草杜蘅和蘼芜的合称,典出晋代王嘉《拾遗记》所记汉武帝与李夫人故事,李夫人授汉武帝的“蘅芜之香”应即由此香草提炼之名香。“蘅芜君”之称或有将薛宝钗比为帝王后妃之意。薛宝钗雍容华贵,如有可能选入宫中,则凭其智慧机谋,以其顽强地追求现实功利的精神和随时俯仰的处世方式,必无坚不摧,无攻不克。然不可知的命运将她摒拒于皇宫之外送进了荣国府内大观园的蘅芜苑中。
藤蘿薜荔,这两种都是蔓生攀缘植物,特点是柔软蔓生,依附他物(山石或树木)盘曲绵亘而上。由于它们的这种特性,古代诗人常常将它们比作依赖男性而上升的女子。显然,曹雪芹有以此象征薛宝钗性格某一侧面的构思。我们从小说的具体描写中所见薛宝钗性格之稳重和平、坚韧不拔,意图通过婚姻劝导夫君“立身扬名”以实现自己“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的欲望,就是她这一性格特征的显露。
杜蘅和蘼芜都是香草,又可合而称为“蘅芜”。借香草以喻美人本乃中国文学的传统,故曹雪芹必有以它们象征薛宝钗形象的构想。按杜蘅即杜若,又名楚蘅,《楚辞》中常见提及。
蘼芜是蘅芜苑内所植香草中最重要的。
“蘼芜”这种香草,在古典诗歌中似乎与弃妇特别有缘。如《古诗十九首》就有“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之诗,唐代诗人赵嘏《蘼芜叶复齐》,更发挥了弃妇思夫的情感:提筐红叶下,度日采蘼芜。掬翠香盈袖,看花忆故夫。
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有清客为后来的蘅芜苑题联“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却引唐代女道士鱼玄机“蘼芜满手泣斜晖”为出典,引来其他人一片“颓丧、颓丧”的非议。
鱼玄机是晚唐长安人,先嫁状元李亿为妾,因不容于大妇又为李亿所弃,乃出家咸宜观为女道士。鱼玄机妙有诗才,有诗一卷,其中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等名句。
曹雪芹让清客引此诗首句,显有以此诗预示薛宝钗未来之意。大可注意的是她署名蘅芜君的《忆菊》诗竟与上引鱼玄机诗十分相类,宝钗此诗写对菊花的忆念:从初冬至春,又到夏秋之际,她都在苦苦地思念着黄花,并因此而痴、而病、而断肠。宝钗对菊花的忆念实际正象征着后来宝钗寂寞孤凄对“悬崖撒手”而去的丈夫贾宝玉之思念。
植物志
杜若
即姜花。气极香,妖娆旖旎。杜若花是多年生草本,根状茎长而横走。其花开如蝶,花色如云,妖柔飘美。只是花期不长,且易给人凄美绝伤的感觉。
藤萝
蔓生攀缘植物。一名女萝,在木上者;一名兔丝,在草上者。但其枝蔓软弱,必须附物而长。其花黄赤如金,结实细而繁,冬则萎落。
薜荔
又名巴山虎。无根,可以缘木而生藤蔓,叶厚实而圆劲如木,四时不凋。在石曰石绫,在地曰地锦,在木曰长春。藤好敷岩石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