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星大法，做大了魔国

经过十多年“苦心经营”，一个庞大“高氏帝国”已经崛起。这从2017年福布斯中国400富豪榜总榜单中，高俊芳家族以67亿元排名第371位即可见一斑。

但是，做假数据、阴阳合同、借壳上市……疯狂扩张的高氏帝国，一路走来，一路疑点重重。

从2004年长春长生完成私有化开始，高俊芳开始了她的“高氏帝国”扩张征程。截止到2018年7月下旬，高俊芳实际控制9家公司，分别为：长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长春长生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长春长生生物生命科学研究所有限公司、长生云港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长生万信投资管理（平潭）有限公司、北京长生万信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长春瀚晟华创投资中心（有限合伙）、深圳市豪言生物技术有限公司、长春常青藤生物药业有限公司。

一系列让人头晕的带有“长春”“长生”的企业名字中，长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是上市公司，证券名称为“长生生物”。长春长生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是上市公司长生生物的全资子公司，同时这家公司的前身也正是从长春高新中被私有化的那家公司——长春长生。

工商资料显示，高俊芳为三家公司的法人，分别是长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长春长生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长春长生生物生命科学研究所有限公司。这三家公司，她都介入最深，同时公司掌控程度也最深。

高俊芳的财富主要来源于上市公司长生生物。在2017年福布斯中国400富豪榜总榜单中，高俊芳家族以67亿元排名第371位。

资金来路成谜

高俊芳受让长春长生时要缴纳的四千多万资金的来路，这么多年后依旧是个谜。

7月21日，在自媒体兽爷发表的那篇石破天惊的《疫苗之王》中，提到了在高氏疫苗帝国之外若隐若现的两个人：韩刚君、杜伟民。

有据可查的是，韩刚君于2001年9月18日，用1932万元买下了长春长生30%的股权。

2003年12月16日，长春高新董事会发布的转让议案中称，要转让59.68%长春长生股份。当时长春长生的股权结构中，除了长春高新这位第一大股东，韩刚君以30%股权比例是第二大股东。剩下股份的持有人，则显示是韩刚君和杜伟民成立的合资公司广州盟源。

杜伟民是当时长春长生的销售总监，曾经是河南开封龙亭区卫生防疫站员工。而韩刚君曾为江西省卫生防疫站员工。

2001年3月，韩刚君与杜伟民一起创办广州盟源，同年8月，他个人就以1932万元受让长春生物所30%的股权。刚下海的韩刚君如何获取购买股权的第一桶金，不得而知。

同样是谜的是，2003年12月，长春高新的转让方案出台，事件还没落定之时，据兽爷的文章称：“长春高新和长生生物的掌门人高俊芳把2000万打进公司账户，要将长生生物私有化。算下来，高俊芳的出价是每股 2.4元；而当时多位竞标者表示，他们愿意出3元/股的价格。高俊芳很感谢他们的出价，然后拒绝了他们。”

针对自己的“真金白银”的来源，高俊芳当时接受《中国经济时报》采访时解释，收购资金是找亲戚朋友借的。“我们家亲戚比较多，他们宁可把全部存款拿出来和我一起承担风险。另外一部分是朋友借的，这都是些不会侵占到公司利益的朋友，也不会是因为我的职务而借给我款。我在一些借款协议中还写明‘到期如果还不上的话，就自动转让股权，这样他们就有保障。我自己出了200万。我工资是每个月6000元，因为跟董事会有承包的合同，我每年的奖金有几十万到一百万。

根据长春高新2001年和2002年年报，作为国企高管，高俊芳年薪先后为5.98万元、8.4万元（含税）。

虽然资金来路成谜，高俊芳还继续在这条道上狂奔。

2006年，和高俊芳联合出资购买了59.68%长春长生股份的亚泰集团，将持有的股票以每股2.8元的价格转让了出去。经过一系列倒手，韩刚君和高俊芳成为持股最多的两名股东。

但在2007年，韩刚君退出，将自己所有的股权转让给了深圳市豪言生物技术有限公司。而深圳豪言背后的实际控股人正是高俊芳。

深圳豪言成立于2007年1月，时间正是在韩刚君转让股权前不久，注册资金为6万元。此后，高俊芳实际持有长春长生55%的股权，稳稳坐在了长春长生绝对控股人的位置上。

1994年，高俊芳成为长春长生的管理者，到2007年，完成了管理者到绝对控股者的蜕变。之后，又逐步让长春长生成为其高氏家族的家族企业。

借壳上市存疑

绝对控股，并不是高俊芳的目标，她要让它上市。

还在长春高新旗下时，2003年3月，长春高新发公告称，控股子公司长春长生拟赴香港交易所创业板申请境外上市外资股（H股）上市，但到了5月，长春高新公告显示，该计划生变。

之所以生变是因为，当时长春高新接到证监会的文件，取消长春长生香港上市的计划。当时证监会给出的理由是，长春高新大部分利润来自长春长生，如果拆分长春长生，将会影响母公司长春高新的效益和上市地位，不宜拆分境外上市。

此次上市夭折，并不代表着高俊芳放弃了上市的企图。

2015年，凭借国内首批自主研发流感疫苗、人用狂犬疫苗（Vero细胞）、甲肝减毒活疫苗的光环，高俊芳将公司借壳上市。

但据披露，这一次借壳上市，也充满了疑问。

2015年7月2日《上海证券报》盘点，过去一年内，长春长生先后完成一次增资、14次股权转让，公司股东榜也在清一色的自然人股东中新增六家创投机构。

细细捋一捋这六家创投公司，都与高俊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2014年10月28日，长春高研所把自己的1.35%股权对价转让卓冠投资。同年，一家名为芜湖卓瑞创新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的公司从5个自然人股东和卓冠投资手中购买共计10.56%的股权，收购价是50.34元/股，此时股价大涨，是此前买卖价格的近18倍。根据公开资料披露，忽然间集中收购股权的芜湖卓瑞的执行事务合伙人是何平，而何平是长春长生公司的董事之一。

另一个创投公司长春市祥升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最终购买了4.8%的股权，据公开资料披露，祥升投资背后的控股人是张雯，即张友奎的姊妹。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六家创投公司中，有4家都是成立于2014年，似乎专为长春长生上市而来。

在上市前引进创投公司，有利于公司上市，因为能够给出一个比较明确的公司定价。截至2013年12月31日为评估基准日，长春长生评估后的股东全部权益价值约为21亿元，但是2015年时，借壳黄海机械的预案对长春长生股东全部权益评估为55亿元。

针对估值提升，当时长春长生公开解释，得益于两点，一是2014年公司采用新工艺的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开始上市，二是公司在水痘疫苗海外市场的出口量大幅上升，使得公司经营业绩提升。

资产重组“无瑕”？

2015年7月1日，江苏省上市公司黄海机械揭晓重大资产重组预案，拟将除货币资金及保本理财产品外的全部资产及负债作价3.96亿元与作价55亿元的拟置入资产长春长生100%股权进行置换，差额部分以16.91元每股定增股份支付。交易完成后，高俊芳、张洺豪、张友奎成为公司实际控股人，长春长生终于实现借壳上市。

从公开披露的信息看，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瑕疵”，但都在政策界限范围之内，上市并没有引起什么质疑，而且因为长春长生已经私有化，无需得到国资委方面的批准。

不过有报道称，曾是长生生物2015年第一大经销商的山东兆信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一名离职的人士透露，“它（长生生物）上市时山东兆信做配合，做假数据。由此产生阴阳合同，做报表的时候几家公司配合长生生物助力其上市。”

2016年1月4日，借壳上市完成，当年3月，完成工商变更登记和股票的更名，上市公司为“长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证券名称从“黄海机械”变更为“长生生物”。

原来的长春长生，自此则成为这家上市公司的全资子公司，高俊芳亦出任法人代表、董事长、总经理。

交易完成后，高俊芳、高的丈夫张友奎、高的儿子张洺豪，分别持有长生生物18.18%、17.88%、8.24%的股权，一共持股33.70%。高俊芳在2018年被警方带走前，任长生生物董事长、总经理、财务总监；儿子张洺豪任副董事长、副总经理；丈夫張友奎任副总经理兼销售总监。长生生物成为完全的高氏家族企业。

张友奎和高俊芳一样，都在长春生物所任职过，曾经做过干事、副处长。儿子张洺豪1981年出生。张洺豪那位不断在网上炫富的妻子也在疫苗事件之后彻底成为“网红”，虽然不是她所期待的“红”法。

但高对家族的“关照”并不仅限于丈夫和儿子。公开资料显示，2008年，张友奎的外甥孔令浩（张友奎妹妹张雯之子）以1200多万元的总价受让长春长生的8.68%股权，高居股东名单中的第三位，外甥女杨曼丽（张友奎妹妹张敏之女）以224万受让长春长生1.6%的股权。2010年，孔令浩、张敏、杨曼丽三人共持股12.01%。

2010年7月，深圳豪言把持有长春长生的5%的股权无偿转让给高俊芳，25%的股权无偿转让给张洺豪。同时，张友奎也进入股东名单，受让1.12%的股权，而且他购买股权的价格为2.0075元/股，低于同期其他人2.8元/股的价钱。加上高俊芳原先持有的25%股权，高一家三口共持股56.12%。这是一个关键节点，不仅高俊芳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公司的绝对控制人，而且高俊芳家族成员也开始出现在股东名单中，并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

张雯于2014年5月15日购买了其子孔令浩持有的8.14%股权，并于2014年12月26日将该8.14%的股权转让给北京华筹，同时于2015年2月2日，张雯通过其实际控制的祥升投资购买了原股东金军持有的4.87%股权。

高氏家族在高俊芳掌控的9家公司中可谓盘根错节、“气贯长虹”。

六大产品“操作”

长春长生的6个产品中，有4个二类疫苗、2个一类疫苗。4个二类疫苗为干甲型肝炎减毒活疫苗、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流感病毒裂解疫苗、冻干水痘减毒活疫苗；2个一类疫苗为吸附无细胞百白破联合疫苗、ACYW135群脑膜炎球菌多糖疫苗。

二类疫苗产品具有超高毛利率。在上市前夕，长春长生2013年至2015年上半年期间，人用狂犬病疫苗的收入呈现出异常快速的增长。

交易报告书显示，2013年长春长生的冻干人用狂犬疫苗销量为15.95万人份，对应收入是840万元；到了2014年，狂犬疫苗的销量暴增至160.26万人份，对应收入也同比激增24倍，至2.13亿元；2015年1至7月，狂犬病疫苗的销量仍保持着激增的态势，前7个月就完成了157.52万人份的销售，基本达到2014年全年的销量水平。

在借壳黄海机械时，高俊芳一方曾作出业绩承诺，承诺标的资产在2015年至2017年期间的利润数不低于3亿元、4亿元、5亿元。

在提起IPO时，长生生物就表明了未来的发展战略，“相比于国际水平，我国的疫苗接种率较低，第一类疫苗由于由政府推行，接种率较高，而自愿接种的二类疫苗接种率相对较低”。长生生物认为，在我国庞大人口基数的基础上，健康观念的改变将激发疫苗产品的广阔需求。

长生生物把上市以后的业绩增长砝码压在了二类疫苗上。这不仅是因为二类疫苗利润率较高，更重要的原因是，二类疫苗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2018年1月2日，长生生物的收盘价为14.39元/股，对应总市值为140.11亿元。今年以来，长生生物股价不断上涨，股价最高达到了29.99元/股，对应总市值暴涨超过1倍。在医药股当中，它是众所周知的“大明星”。

在2018年2月份的长春高新区表彰会上，长生生物被視为对长春高新区经济社会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优秀企业。

长春市政府官网披露，今年2月1日，长春高新区举办企业表彰会，表彰2017年度对长春高新区经济社会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优秀企业和先进个人。长春长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和其他企业成为2017年度长春高新区十强企业、效益十佳企业、成长十优企业、项目建设优秀企业等。

同时，高俊芳也是疫苗界的“大明星”。今年64岁的高俊芳目前身兼长生生物董事长、董事、法定代表人、总经理、财务总监等多个职务于一身。而她拥有的头衔不仅仅在企业内部，她还是吉林省政协委员、长春市人大代表、吉林省预防医学会第五届副会长、长春市工商联副主席。

“疫苗之王”破功

韩刚君与杜伟民，这两位帮助高俊芳绝对控股长春长生的老部下，在彻底退出长春长生资本结构后，并没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而是选择了同样以资本腾挪之术控制疫苗企业的“法术”，将常州延申和深圳康泰纳入手里。

在这方面，高俊芳是他们的老师。

在兽爷那一篇石破天惊的文章《疫苗之王》发表之前，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去向。事实上，这两人也在疫苗界“耕耘”多年。

2007年，将手里的股份卖给高俊芳之后，韩刚君与杜伟民以2000万元拿下了常州延申90%的股份，将其改组成为江苏延申，韩刚君担任董事长。2007年10月，韩刚君和杜伟民已经准备好了上市资料。但是却被一次巡回检查“搅黄”。

2009年3月，大连金港迪安狂犬疫苗在抽检中被发现造假，食药监总局马上对狂犬疫苗生产企业进行突击检查，江苏延申被查出五批产品涉嫌造假。食药监总局发现，延申偷工减料、弄虚作假、逃避监管，疫苗抗原含量低于国家标准，达不到药效。

那时，江苏延申是全国第四大狂犬病疫苗生产厂家。那时五个批次的18万份疫苗已经流入21个省107个疾控中心，全部被注射进了病人体中。

案件发生后，江苏延申因为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被判处罚金三百万元，总经理和五名员工被判刑。但整个案件没有召回、没有补偿，韩刚君也安然无恙，而且半年之后，江苏延申还获得了防疫部门160万人份甲流订单，价格超过亿元，不久又获得了甲流疫苗生产牌照。

这起案件还未彻底完结时，杜伟民把股份全部转让出去，套现两亿元，顺利退出延申，因为他要“自立门户”。

2001年3月，杜伟民与韩刚君一起在广州创办广州盟源，此后他似乎有意移民加拿大，不过显然“意志不坚”，大量时间还在经营国内事业。从2008年开始，杜伟民悄无声息地在产权交易所吃下了深圳老国企康泰生物的大部分股份。

杜伟民心心念念的目标也是将深圳康泰上市。深圳康泰中国最大的乙肝疫苗生产商，但产品种类单一，只生产乙肝疫苗。杜伟民通过收购北京民海生物，让康泰的产品多样化。

2012年底到2013年，康泰自主研发的三款疫苗——Hib疫苗（又称b型流感嗜血杆菌疫苗）、麻风疫苗、四联疫苗获准生产。

民海生物为何这么容易获得三款产品的生产许可，《疫苗之王》认为，从法院的判决可以看出一丝端倪。北京高级法院的一则审判书显示，2010年到2014年间，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议中心副主任尹红章收受杜伟民47万元，为民海生物的药品申报审批事宜提供帮助。

2013年，康泰生物上市，市值从杜伟民收购时的6亿元飙升到现在的400亿元。

《疫苗之王》文中称：高俊芳、韩刚君与杜伟民三位疫苗之王，有太多共同点。“他们对疫苗企业的控制和改造路径相似。瞄准的都是老牌疫苗企业，长生生物、延申生物和深圳康泰，背后都是中国国有的生物制剂研究所。他们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迅速入手，实现完全控股，然后在短时间内拿到多个疫苗生产牌照，为将来上市铺路。”

《疫苗之王》发表之后曾经遭到康泰生物的抵制。7月22日晚，康泰生物发布澄清公告称，《疫苗之王》文章多处不实，公司与其他疫苗企业没有股权关系和业务往来；公司与事件无关，经营有序，产品质量稳定，一切正常。

截至2018年3月31日，杜伟民持股康泰生物54.46%股权，这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