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新叶
毕啸天是化学博士,热衷研究生活琐碎,如秋衣外穿更保暖等,写成文章受追捧
薯掉到地上能不能吃?这是摆在无数吃货面前的一个问题。现在,一个叫毕啸天的人通过微积分的科学实验告诉你,掉到地上的薯片可以吃。
“有一次我跟一个同学吃薯片,不小心一块薯片掉在地上,我赶紧捡起来吃了。他特别不理解,说掉地上了多脏,你还吃?这句话让我陷入沉思,掉到地上的薯片还能吃吗?”毕啸天用专业数学软件MATLAB模拟出一块薯片掉在地上的样子:“薯片一般做成弧面,弧面掉在平面上是一个相切接触。意思就是两个面相交于一条线,一条线在二维上面的面积积分等于多少?等于零。”不仅如此.就算薯片反过来掉,或者干脆直立地插在地上也没关系,它和地面的接触只不过是从一条线变成了两个点或者一个点,面积几乎都是零。于是,这个问题的推导公式出来了——“一块薯片掉到地上脏了吗?”“脏了。”“脏了多少?”“一根线的面积。”“一根线的面积是多少?”“零。等于没脏。”推导得出的结论就是:薯片掉到地上还能吃。毕啸天称之为“相切可吃定理”。这篇形式严肃、内容恶搞的文章推出后,瞬间上了微博热搜,也让毕啸天成为综艺红人。
在近期的《奇葩大会》上,这个被称为“清华段子手”“恶搞理工男”的毕啸天再次脑洞大开,令在场观众爆笑不已的同时,也让人们发现科研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存在。作为清华大学化工系的博士生。毕啸天借着自己扎实的专业知识,对生活中鸡零狗碎的事情进行着一本正经、严谨有序的科研分析,形成的“论文”总令读者有种“确定写得有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在哪儿,所以没有问题”的抓狂感。
类似“薯片掉到地上还能不能吃”的文章,毕啸天写了不少,几乎篇篇都是微信点击量过10万、点赞数破千的“上乘精品”。这些文童的灵感来自何处,除非他亲自揭秘,否则永远是个谜。
跟毕啸天的采访地点约在北京望京某处咖啡馆。这里到处都是打扮时髦的俊男美女。不多时,一个外穿卫衣、内着衬衫、下身休闲裤、脚配运动鞋的人突兀地出现在人群里。这是理工男常见的穿搭方式,记者断定这个人就是毕啸天。
“你好,我是毕啸天。”他亮明了身份。关于自己的穿搭,毕啸天并不在意,比如一件驼色大衣他穿了整整4个冬天。有人说,理工男是繁忙的,他们大多数时间都花在学习、实验和预防脱发上。尽管毕啸天向记者解释,为了打破人们对理工男只会做实验的成见,自己已经转行写文章了,然而这些文章无一不是建立在他的实验之上。
2016年的一个寒冷冬天,毕啸天和朋友去饭馆吃饭,由于人特别多,老板让他们在大门口排队等候。当时的毕啸天只穿了两件衣服,风从门外吹进来,让他瑟瑟发抖。他转念一想:“我是一个学过热学的人,怎么能怕冷呢?”本着维护化工博士尊严的想法,他开始思考如何科学地保暖。
平时穿衣服,人们一般先穿秋衣秋裤,再穿毛衣毛裤,接着再套一件风衣或者大衣。“这个穿衣顺序究竟科学吗?”毕啸天质疑,决定建立一个传热学的模型来研究研究。首先,他把人体比作一个半径20厘米、高175厘米、恒温37摄氏度的圆柱,秋衣和外衣分别为包裹圆柱的两个罩子。为了测试两者谁更保暖,毕啸天用秋衣和风衣分别包裹住一个初始温度为54摄氏度的热水袋;5分钟后,秋衣外表温度高出风衣21摄氏度,由此得出风衣的保暖效果好于秋衣的结论。接着的问题是,保暖效果好的衣服应该贴近人穿还是隔层穿?毕啸天先用游标卡尺测出风衣和秋衣的厚度,再根据圆筒壁径向热流量方程,算出了不同穿法的散热功率。经计算发现,当把风衣穿在秋衣外面时,散热功率是330瓦,而把秋衣穿在风衣外面时,散热功率只有328瓦。“2瓦是什么概念?如果你秋衣外穿,在寒风里站上两天两夜,你就可以节省出整整一个鸡蛋的能量!”由此得到秋衣外穿更具保暖功效的结论。这篇经过缜密推理的文章,就是传遍网络的《供暖前的秋衣外穿指南》。它让毕啸天的公众号粉丝从八九千一下子暴涨到10万。
眼下正值毕业季,毕啸天的公众号总有人问他如何写一篇像样的毕业论文。“想到普遍情况下,毕业生写论文的几种套路方式,我决定以反讽的语气写一篇教大家如何写毕业论文的文章。”毕啸天笑着对记者说。现在这篇文章出来了.它从语言和制图等方面分析了如何写一篇像样的论文。比如字句方面一定要高大上,让人看不懂,如果平时说“九宫格火锅超好吃”,论文就要写成“牛油和纯净水的二元混合物在以底部中心提供高温源的3x3网格加热装置中持续加热后会达到沸腾。它可以兼容几乎一切丰富的食材,并在与人体味觉的交互当中提供令人惊叹的体验”;制图方面,一定耍以丑为美,让导师觉得作者已经沉迷科研,忘记审美……这篇“反讽论文”的点击量同样轻松破10万,点赞数更是接近1.5万。
这些充满笑点却不缺乏科学推理的文童,都是毕啸天为理工男正名所做的努力:“这些不是科普,更像是段子。我希望向人们展示出理工男清奇有趣的脑回路,除了实验,他们也会逗人笑。”
毕啸天的文章受欢迎是事实。但也并非所有人部买账。经常有人看完他的文章后问:“你整天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生活中谁会真的把秋衣穿在风衣外面?谁会专门制造一堆玩具机器人去洗一双袜子?”尤其是在“秋衣外穿”的话题走红之后,有一位傳热学教授特意找到他质问,认为文章不严谨。得出的结论很荒谬。“教授说我假设的大前提就不对。人怎么可能是圆柱?而且也没有考虑到热量的传导和对流之间的关系,这样的文童毫无作用。”这些评价让毕啸天心生无奈,他觉得并非所有的事情一定要奔着有用才去做,“一件单纯好玩的事,在你要求它变得有用的时候,那一瞬间它就变得不好玩了。”
在毕啸天看来。这些“离经叛道”的文章只是想给大家提供一条非常规的思路。让大家看到不一样的、好玩的东西。而且,这也是他对自己的放松,因为读博做科研的日常是枯燥和寂寞的,写下这些奇思妙想可以苦中作乐。
“做科研,一要聪明二要勤奋。我自认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只要是吃苦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在我没日没夜做实验却没有成果时,我会非常痛苦。会怀疑自己在科研上没有天赋,然后极度沮丧,产生无用和无意义的感觉。”毕啸天说,这时候。带着恶搞的想法写一篇跟专业相关的文章,就可以起到分散注意力的奇效,看着自己的作品受到读者的喜欢,成就感和自信心就能立马同升。同时,他也“警告”读者:“如果你以后再看到我胡说八道,可千万别太一本正经了。”
去年8月。毕啸天从清华休学。暂时从实验室解放出来,一心一意操起了笔杆子。有人无比惋惜:“堂堂清华化工博士,得做点有用的学问,这样放弃科研太遗憾了。”毕啸天回答:“有用是为了取悦别人,有趣和好奇心是为了取悦自己。看大家在日常生活中怎么平衡了。”
2010年。毕啸天考上清华,2014年成为清华直博生,做了3年科研,不论是谁,都会被这份简历所惊艳。可是毕啸天并不打算永远披着“高材生”的鲜丽外衣,为了追求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现在的他成了一名拥趸无数的自媒体人。
“想过重同实验室吗?”
“想过,”毕啸天的同答很干脆.“但我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是什么。”他很感激待存实验室的这几年,虽然没有作出科研成果,但发现了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就是一件很可贵的事”。
“在实验室的日子,我认识到自己其实对科研不那么擅长,如果让我一辈子做科研我可能不会开心,不是每个人接触了科研就要一辈子做这个。”毕啸天说,他周围有很多人都处在这样一种状态: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但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甚至有人什么都不知道,导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读博对他们来说既不快乐,也不讨厌,一切都按部就班,不会寻求改变。“这些耳闻目睹让我反思.我到底想做什么。”毕啸天说,“我是个很理想主义的人。就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你喜欢做什么?”
“用理工男的思维方式,从生活里寻找好玩的事情分享给大家,通过秋衣外穿、抢红包、洗袜子延伸出一套乱七八糟的理论,让大家觉得科研是件好玩的事。這就能让我开心,让我开心我就喜欢。”毕啸天笑道。对他来说,发明不是为了发明本身,而是为了在发明的过程里找到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