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署名的故事

沈黎明

《新唐书》是北宋时期撰写完成的一部记载唐朝历史的纪传体史书，共225卷，公元1060年编撰完成，作者为欧阳修、宋祁。

我国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森严，凡事讲究官阶高低，一本书如果由几个人合作撰写，最后只署其中职位最高者的名字。编撰《新唐书》时，欧阳修是枢密副史、参政知事，宋祁是翰林学士，欧阳修的职位比宋祁高出一大截，按照当时的规矩应该只署欧阳修一个人的名字，为什么这部书却署上了两个人的名字？事情得从欧阳修受命为《新唐书》统稿说起。

公元1060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阵雨过后，凉风习习，饱受暑热煎熬的人们倍感舒适，都早早进入了梦乡。可身为枢密副使、参知政事的欧阳修却一丝睡意也没有，夜已经很深了，他还紧蹙着眉头在灯下苦苦思索着，从神情中可以看出，他遇到了烦心事。

原来，几天前，欧阳修接到了宋仁宗的诏书。皇上命令他，将任直史馆职的史学家宋祁刚刚撰修完的《新唐书》中的“列传”部分拿来，与他自己撰修的“纪”和“志”两部分一起，进行文字加工润色，以使全书文体和风格看起来更加一致。看完诏书后，欧阳修非常高兴，他心里明白，《新唐书》在皇上心目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皇上让自己做这件事，是对自己极大的信任，事情做好了，皇上一定会更加器重自己。但高兴之余，又感到自己如果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有些不妥。他认为，每个人由于学识、社会阅历、看问题的角度等诸多方面不尽相同，因此行文、遣词造句等自然不同，《新唐书》定将留于后世，如果自己去修改宋祁的文字，势必埋没他的才能和功绩。宋祁和自己同朝为官，自己不能为了赢得皇上的厚爱而这样对待他。想到此，欧阳修心绪不宁：不按照皇上的旨意办，有违圣命，弄不好惹得皇上不高兴，怪罪下来，后果不堪设想；按照皇上的旨意办，对宋祁有些不公，因此连日来他寝食难安。这一夜，欧阳修又难以入眠，思忖再三，午夜时分他下了最后决心：上书皇上，详细说明自己的想法，力陈宋祁在修撰《新唐書》中的功绩，恳请皇上收回诏令。于是，他挑亮灯光，奋笔疾书，连夜写出奏折。第二天欧阳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将奏章呈给了宋仁宗。皇帝看了欧阳修的奏章，感到欧阳修言之有理，思忖再三，点头同意了。

此事化解后，书上署名的问题又摆在了欧阳修面前，他认为，如果按照现有的规矩在书上只署自己的名字，对宋祁也太不公平。欧阳修觉得，在修撰《新唐书》过程中，无论精力还是体力，宋祁付出的辛苦都不比自己少，而且他还是一位长者，如果自己照旧例办事，宋祁的功绩和贡献就会被埋没。于是欧阳修决定再次上书皇上，奏请同署二人之名。家人知道了欧阳修的这个想法后，立即劝他慎行。皇上刚同意了你不加工润色宋祁书稿的请求，您又提出这种改变老规矩的要求，一旦皇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再说了，您这是按规矩办事，宋祁也说不出什么，这流芳千古的好事您为什么要拱手想让呢！欧阳修听后语重心长地对家人说：《新唐书》本来就有宋祁的心血，署上他的名理所应当，我怎能夺人之功。再说了，规矩都是人定的，改一改又何妨？家人见说服不了欧阳修，只好由他去。值得庆幸的是，赵祯接到欧阳修的奏章后，力排众议，打破旧有惯例，最终批准了欧阳修的奏章。于是《新唐书》上“纪”和“志”部分署的是欧阳修的名字，而“列传”部分署的是宋祁的名字。

事后，人们对欧阳修不贪他人之功，为了使官职比自己低一大截的宋祁功绩不被埋没，担着冒犯“龙颜”的风险，两次上书皇上的精神由衷敬佩，一时间，欧阳修的这个故事成为史学界和文坛上的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