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妈妈喝了那碗孟婆汤

随源

2017年12月16日，由《钱江晚报》主办的2017年第五届新少年作文大赛落下帷幕。冲刺阶段，近万名参赛选手中，有236位中小学生脱颖而出进入总决赛。一个高中女孩在决赛现场写下作文《孟婆汤》，描写了自己和因车祸脑损伤而失忆的母亲之间的故事，戳中太多人的泪点。

文章的作者是东阳中学高二的申屠佳颖。决赛当天，申屠佳颖的父亲偷偷从医院来到考场，由于这段时间忙于照顾病重的妻子，他想看看女儿的参赛情况。当时比赛已经结束，父亲无意中瞟了眼已被封名的作文卷，一眼就认出了女儿娟秀的字迹，“母亲已有69个日夜不曾跟我讲一句话”，看完这句话，他当场泪如雨下：“这是我女儿写的！”这篇文章同样打动了诸多作家评委，最终获得新少年作文大赛高中组一等奖。

申屠佳颖的母亲因遭遇车祸进了重症监护室，后来又被转到杭州的医院抢救。如今她虽然已经醒来，却因为脑部缺氧的影响，失忆了，不记得亲人，甚至连自己是谁都答不上来。对申屠佳颖来说，母亲就像喝了一碗孟婆汤。12月16日，当236名参赛选手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决赛赛场，只有申屠佳颖这个17岁少女的内心凄然。于是，当她拿到命题作文《我是谁》，就成了这个高中女生回忆和倾诉思念的唯一方式。

在申屠佳颖的《孟婆汤》里，女儿和父亲什么话都讲，但和母亲总说不到一块去，爱斗嘴。母亲唠叨，女儿嫌弃，但无论女儿怎么“不乖”，母亲“终究会原谅我，千千万万次”。直到意外发生，“这一次，母亲不会原谅我”。车祸发生几天后，母亲转院来杭州，佳颖仍然被安置在那个空旷的小城里学习，但她常常打开微信，点开母亲的对话框，那里是母亲车祸前3小时发来的“鸡汤”，她甚至懒得把它读完。可是母亲出事后69天里，她没舍得删，从“十年苦读竟成空心人”到“首要的是学会生活”，一共180个字，字字扎着她的心。

医生说，病人能醒过来就是个奇迹。申屠佳颖和爸爸一直没有放弃，那天，母亲终于醒了，是迷蒙的眼。申屠佳颖在电话的这头泣不成声，父亲告诉她，妈妈会像小孩子一样，以后可能认不得她，妈妈需要一件件事都从头学起。父亲安慰她说：“你别担心，你认真学习就好了。”“爸爸，我二模考了年级第五。妈妈她一直跟我说我有能力考前五的，这次我做到了。她还记得吗？”母亲可能永远都不记得了。

大巴在夜间抵达杭州，申屠佳颖来到日夜思念的母亲身边。妈妈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却不曾聚焦到女儿的脸上。申屠佳颖拉住母亲的手，父亲在她耳边温柔地说：“认识吗？她是谁？”母亲骤然把她的手缩回。“是你女儿啊，不记得了？”妈妈真的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总以为母亲功利愚昧世俗做作，自己想要自由和梦想，对她冷漠和苛刻。直到真正失去的那天，申屠佳颖歇斯底里了。母亲时而会睁开眼睛，又转动眼珠，父亲很激动地说：“佳颖拿了作文比赛大奖。”似乎女儿的名字可以触动她的神经，“女儿好不好？”父亲问。没想到，母亲居然开口了，轻轻说了一个：“好。”

申屠佳颖的包里有一本《目送》，那是母亲读过的最后一本书。她曾经嘲笑母亲看如此平淡琐碎、小家子气的书，但从母亲出事，直到现在，她已经将它翻了三遍。申屠佳颖心想，也许我的母亲会像龙应台的母亲一样，记不起重要的人和重要的事，但自己仍然很爱她。她要让母亲记得，有一个小姑娘在你病床边，为你一遍又一遍地念你喜欢的书，就像你不曾记得很久以前你教她一遍又一遍地認字一样。

这本书的封面是妈妈喜欢的藻绿色，就像是她们要等待的春天。“妈妈，你还记得吗？你是我的母亲，你叫陈学慧，你最爱的是绿萝和富贵竹。我是你的女儿，我叫申屠佳颖，我最爱的是你。如果妈妈依然不喜欢冬天，不喜欢它的寒风瑟瑟，万物萧条。”申屠佳颖说，“那也没关系，再等等，春天也就来了，那时晨光熠熠，伴随着妈妈在厨间侍弄的饭菜香味，就能闻到幸福的味道。”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