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里的父爱

■ 文 李玉

周末帮老乡大将搬家。在整理一堆旧书籍的时候，大将蹲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大将打开的是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日常开支，一笔一笔，清晰到一块钱的早餐，三块钱的午餐。稍后，大将给我讲了关于他和他父亲的一段往事。

大将的家在徐州的一个村子里，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在徐州火车站附近打短工，难得回家一次。

大将考上西安的一所大学时，父亲从银行取出一沓钱，一张一张沾着口水数，数了一次又一次。

大一的时候，大将迷上了网络游戏，经常整晚耗在校外的网吧里。他虽然知道这样做虚度光阴，对不起供养自己的父母，但身边的同学们都差不多，不是打球，就是看电影，或者上网打游戏，大将也就释然了。

暑假回家，大将在村里待了几天，感觉特别无聊，一心想去网吧打游戏。他知道城里有网吧，就忐忑地对父亲提出，想去他那里玩几天，父亲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远远地，大将就看到父亲站在火车站的出口。经过一年大学生活的洗礼，大将第一次感觉父亲在人群中是那么扎眼：衣服破旧，还宽大得有些不合身。他提醒父亲，衣服太旧了。父亲说：“我是干力气活的，又不是坐办公室，穿那么新干吗？”他又说：“那也太大了啊。”父亲又说：“衣服大点，干活才能伸展开手脚，不然，一伸手，衣服就撕破了。”

让大将没有想到的是，父亲竟然住在一栋民房的阁楼里，只有六七平方米。除了一张铁架床之外，还有个放洗脸盆的木架子，那个多处掉瓷的搪瓷盆上，搭着一条看不出本色的旧毛巾……大将一直以为，父亲在城里过的是很舒服的日子，没想到竟是这样清苦。

父亲把大将带回住处，就说：“你坐着，我要去干活了。”说着，就咚咚咚下楼走了。大将坐不下去，就悄悄地关上门，下楼，跟在父亲身后，他想看看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七弯八拐，大将跟随父亲来到了一处冷库。那儿聚集着十多个跟父亲穿着差不多的人，有的推着推车，有的拿着扁担，大将看到父亲从门卫那里推出了自己的手推车。正在这时，一辆大货车进入大院，父亲和大伙一起，跟在车后拥了进去。几分钟后，大将看到了父亲，他弓着腰扛着大大的纸箱，走几步，停一下，用系在手腕处的毛巾擦额头的汗，再前行几步，把背上的纸箱放到手推车上，接着又奔向大货车，几秒钟后，又弓着腰扛来一个纸箱。如此反复七次之后，父亲推着那辆车向冰库走去，弓着腰，双腿蹬得紧紧的，几十米外的大将甚至看得到父亲腿上的青筋。

原来父亲赚的是血汗钱！大将惆怅不已。他向门卫打听，搬一次货，能有多少钱？门卫告诉他，五毛钱一箱。大将在心里算了一下，父亲一次运了七箱，赚三块五毛钱。

大将当天下午就回了家。他不再想着上网了，他的眼前总是晃动着父亲暴着青筋的腿。他还算了算，自己在网吧浪费了多少父亲的血汗钱。

大将返校的时候，父亲又从银行里取出厚厚的一沓钱，数了又数，交给大将。大将数了一下，说，“这学期时间短，有两千就够了。”说着，分出一半，留给父亲。这一天，大将下定决心要做个好儿子，做个好学生。

但他的这种想法，很快就成为了过眼云烟。当那些旧日的玩伴又吆喝着去网吧，当他有意无意地看到魔兽游戏图案时，他内心里总是忍不住躁动。终于，他又一次走进了网吧。

基于SSH框架开发速度快，质量高，易于扩展的优点，Web端采用了SSH框架进行开发。JSP页面提交的请求信息传递给Action层，然后信息传递到Model层，再到Manager进行业务处理，然后数据持久层进行与数据库的信息获取后返回View层用于页面显示。

国庆节的时候，室友们组织去酒吧玩，还去洗了桑拿。从家里带来的两千块钱，不到一个月就没有了。

大将给妈妈打电话，说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带来的钱花完了。

第三天下午，西安突然降温，正在宿舍里和同学打牌的大将接到电话，说校门口有人找他。大将跑到校门口，看到了父亲。五十多岁的父亲，像个七十岁的老人，一脸的疲惫，身上背着一床棉被。大将把父亲带入校园里，才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我给妈留了账号，你把钱打那个卡上就行了。你跑这么远，还背着这个东西，又辛苦，又浪费钱。”

父亲讨好地对他笑着说：“听你妈说，你前段时间病了，现在怎么样了，好了没？要吃好点，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生活费，只要你身体好，学出好成绩，就是再多的生活费，你爸也掏得起。天冷了，这是你妈用自己种的棉花给你做的棉被。”大将嗫嚅着说：“已经……好了……”

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父亲说：“看到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把生活费给你，我就回去了。”大将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钱，正想说带父亲到学校的招待所住，父亲又说了，“再有两个月就放寒假了吧？我这次给你带了三千块，你刚生病，要吃好点，把身子养壮点，才能有精力学习。”父亲止住脚步，“你回去吧！”

大将知道父亲的脾气，就不再说什么。他走出不远，回头的时候，发现父亲还站在原地，朝他挥手。他想起读高中的时候，每次父亲送他去县城的学校，都是这个场景，泪就溢满了眼睛。

就在他翻上墙头的那一刻，心一下子疼了起来！昏黄的路灯下，父亲偎在那个墙角，身下垫着不知从哪里拣来的破纸箱。此刻，他正把身上的棉衣裹了又裹，而自己高中时围过的围巾，紧紧地缠在父亲头上。

大将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了好一会儿，大将又接着说：“后来我妈告诉我，我爸听说我病了，就不顾一切地要来看我，买不到座位票，又舍不得买卧铺，站了二十多个小时来到西安。为了省下住宿的钱，在我们学校的墙角下蹲了一夜……在妈妈告诉我之前，我一直装作不知道。因为我知道父亲的固执，我那时就是叫醒他，他也会坚持待在那里。我悄悄回了宿舍，可我的心里却一直疼着，想到他裹紧衣服的动作，我就心疼。我连夜把所有关于游戏的账号全部删掉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进过网吧，再也不浪费一分钱。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准备了这个记账本，也开始把以前落下的学业一点一点补回来。”

“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他命不好，没有享受生活的福气。经过那件事情，我才知道，不是他没有福气，而是他习惯了把一切享受给予他的儿子……他从十七岁开始就在那个冰库做事，一直做到去年春天。”大将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大将的父亲在去年春天去世了，给大将留下了三十七万元的存款。大将的父亲是许多贫困父亲的缩影，展现着深沉而又无私的爱。所幸的是，他的孩子看到了墙角的父亲，看到了墙角里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