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东渡：一次有趣的文化旅行

贾素蕾

2018年，陈凯歌导演的电影《妖猫传》改名为《空海》后，在日本上映。据日本电影票房统计网站“映画DONDON！”统计，该片首周末观影人次即超过了43万，至本刊截稿时，已在日本收获超16亿日元票房，有超过134万观众观看，成为近十年以来在日上映华语片中的票房冠军，并在2018年日本已上映电影票房排行榜上列第7位。

同时，从各评论网站热议情况来看，日本观众对该片也表现出了较大热情。他们或对影片布景服装大为赞叹，或对人物关系展现思考，或对中国演员的长相及表演作出评价，以至于《朝日新闻》评价本片“话题沸腾”。

《妖猫传》讲述了盛唐时期的一段奇幻的凄美史诗。作为一部主要讲述中国历史故事的影片，《妖猫传》能在海外获得这样的票房和观影反馈，这一现象引人注目。在中国电影“走出去”还较少出现成功案例的今天，从题材、创作、演员选择到海外上映的本土化操作，《妖猫传》或可为未来的国产电影出海提供一些有益借鉴。

“天时地利人和”

2018年2月23日，熙熙攘攘、潮人聚集的东京涩谷车站张贴出电影《空海》的大幅人物海报和主题曲歌词海报。主题曲演唱者RED乐队也在社交媒体上发消息配合宣传，引发大量粉丝点赞转发。

这是《妖猫传》改名为《空海》后，在日本上映的前一天。

这部电影取材于日本小说家描写的中国故事，回到日本之后又受到了日本观众的欢迎，可以说是一次有趣的“文化旅行”。

影片改编自日本小说家夢枕獏的小说《沙门空海·大唐鬼宴》，该小说以9世纪入大唐求取密教佛法的日本高僧空海为主角，以《长恨歌》为主脉，讲述了因杨贵妃之死而引发的一连串诡异事件，构成了一幅庞大的历史画卷。

作为日本知名奇幻小说家，夢枕獏在日本人气很高。其作品《阴阳师》曾经被改编为电影、动漫和电视剧作品，因此原作者和作品都在日本拥有一定知名度。

此次《妖猫传》回归日本，夢枕獏全程参与了宣传活动，包括发布会和各类访谈活动。在《朝日新闻》的一则专访报道中，他表示，自己非常喜欢“在年轻时远游寻找有价值之物，并在成长之后返回”的人和故事。在他心目中，《空海》可以说是类似于中国《西游记》的作品。

植根于东方儒家文化圈的共同文化认知和兴趣，成为了《妖猫传》在日本引发关注的“先天基因”。因此，与其说这是一次成功的文化输出，不如说是一次“天时地利人和”的文化交流。

实际上，儿时读过《西游记》并因此喜欢上中国文化的夢枕獏曾经15次来到中国。作家在中国的游历、到中国寻得“无上密”（佛学词汇，意指发现真相、超越苦难的能力）又返回日本的电影故事、被中国导演拍摄完成并在中国上映的《妖猫传》，这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文本内外的呼应，这使得“妖猫”这次有趣的“文化之旅”更有历史渊源。

对上了日本观众的口味

回溯以往中国电影在日本上映的票房情况，《赤壁》曾在日本获得超百亿日元票房，《十面埋伏》和《英雄》也分别获得过22亿日元和40亿日元票房。这些挖掘中国历史的古装片和武侠片，一直是日本观众喜欢的类型。

而《妖猫传》讲述的是日本人较为熟知的唐朝故事，可以说对上了日本观众的口味。

除此之外，电影中也有日本角色和日本视角。两个日本角色都起用了日本一线演员饰演，一定程度上能为影片在日本上映增添人气；日本僧人空海的视角，也能使日本观众产生代入感，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有趣的探索过程。

对此，《妖猫传》日方监制高秀兰分析说：“其实很多日本人是喜欢并对中国历史有研究的，看过原著小说的日本观众也很有兴趣。在他们心目中空海是天才，白居易是伟大的诗人，而杨贵妃是美的象征。在预告片发布时，他们就被唐城的景、美的影像、美的演员、美的故事所震撼，在日本引起了巨大的期待。”

影片中所呈現的盛唐气象令不少日本观众折服。对此，日本媒体可以说是不吝赞美之词，如娱乐综合网站“pouch”发表评论说：“艺术和服装是惊人的，长安的景象真是开放壮观”，“在可以用CG做效果的前提下，陈凯歌导演选择搭建实景，这是他对自己和观众的承诺！”

日本网民对于《妖猫传》豪华的布景设置、惊艳的人物装扮印象深刻。不少观众也表示增加了对唐朝历史的感性认识，有位日本网民在日本电影网站“映画.com”上发表感叹：“太过美丽也是一种罪！希望以后能看到专门表现杨贵妃一生的优秀中国影片。”

有评论人认为，这部满载盛唐的繁华与衰落、近年来最能展现中国文化的国产片在海外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同，具有不一般的意义。

宣发决非“小打小闹”

《妖猫传》的成功与日本发行方也有着密切关系。在日本，影片由东宝映画和角川映画共同发行，两家公司均为日本老牌影视公司，且实力雄厚。日本发行方在宣传渠道、物料等方面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同时，两大公司旗下均有自己的院线，为排片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

《妖猫传》在日本上映前，发行方首先做了一件事：把片名改成了《空海》。作为日本历史上的一个真实人物，空海在日本拥有较高知名度。

日本影评人xxhhcc认为，东映电影公司1984年出品的《空海》在上映时曾经轰动一时，某种程度上，《妖猫传》改名为《空海》也是为了勾起老年观众对这部大作的记忆。有些日本观众表示“爷爷奶奶突然提出要一起去看该影片”，恐怕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同时，引进方还推出了“超豪华配音版”。除染谷将太和阿部宽分别为自己饰演的角色配音外，还请来了高桥一生、吉田羊、花泽香菜和东出昌大等一线演员和声优，为影片赚足了声势。

另外，引进方还请来了日本当红人气乐队RED，为影片创作了主题曲《mountain top》，并将歌词印成海报，张贴在东京人流量超高的涩谷站等地铁站内和地铁线路内。

为了给影片预热，发行方还联合漫画杂志《new type》，于1月12日至1月26日连载了三期同名漫画，并于2月10日发行单行本。

两大影视巨头的护航、娱乐明星献声引流，漫画、音乐等不同媒体形式的全方位覆盖，可以说是华语电影出海的“顶级配置”了。这样的配置决定了《妖猫传》在日本的上映决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以“顶级制作”赢来了“顶级宣发”，并且在票房上颇见成效。

在宣发上，这为今后的国产片出海提供了值得借鉴的宝贵经验。

仍需克服“水土不服”

当然，随着影片上映，一些问题也逐渐浮现。其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字幕和配音问题。

一般情况下，日本观众认为字幕影响观感，多习惯于配音版影片。在日本，不管是好莱坞影片还是其他国家的引进影片，基本都会制作配音版，且配音版一般较原版更受欢迎。

因此，《妖猫传》在日本上映之初仅有日文配音版。

然而，影片上映后，不少观众认为，难得有日本演员在中国电影作品中用中文完成了对话，结果看到配音版，有些扫兴。还有些观众认为，配音版有损原片的神韵。

如日本网民hiroe在日本电影评论网站“filmmarks”上发表评论：“由于李白的诗歌对故事推进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我认为原声更能够表现影片内容。”

这种情况被认为是因国情差异所引发的文化“水土不服”。因此，海外宣发还需进一步“因片而异”，以精细化的操作为观众的观影带来便利，并更好地传达影片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