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从爱“丑孩子”做起

◇朱 莹

有一群孩子对尊重的需求是最迫切的，对爱的感知是最敏感的。他们是一群普通而又与众不同的“丑孩子”。

新学期，我走进了一个新班级。这群五年级的孩子用热烈的掌声友好地接待了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客人”。第一天的午餐时间，我为他们盛好饭、摆好餐盘后，一个漂亮乖巧的小姑娘便走上前递给我一碗汤，让我顿时感到温暖和体贴。可就是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转过脸却咆哮道：“谁让你在我旁边吃饭的？给我让开，真让人恶心！ ”面前是她的同桌——一个矮小黑瘦的男孩，外凸的牙齿使他看上去有些 “丑陋”。她的咆哮没有激起一丝涟漪，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大家仍旧享用着自己的午餐，这使我感到十分意外。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样刻薄的言语没有令那个男孩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他面无表情地端着餐盘离开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座位，在拥挤的教室里转悠了半天，没找到能放餐盘的地方，最后竟然把餐盘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吃饭。显然，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看到这一幕，我愕然了，这些十来岁的孩子竟然对自己的同伴如此冷漠，而他也逆来顺受、几近麻木。作为老师，我感到心寒和生气；作为母亲，我感到心疼和怜爱。我的新学期便从对他的关注开始了。

他叫小方。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用在小方身上真不为过。任课老师提起他就摇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特殊，而是他经常拖拉甚至不做作业，考试不及格是常事。同学也不喜欢他，因为他长得“丑”，还不讲卫生，指甲又长又脏，还因为他性格古怪而阴郁，比如吃饭时会假装咽不下去，然后吐出来，并以此为乐。一次，小方和同学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他竟然冲出教室，用头撞向墙壁，还哭喊着“你们都是坏人，只有妈妈爱我”。我猜这一定是个缺少爱的孩子。不久后，我从班主任那里得知，他的父母之间一直矛盾不断，对他的教育和关心微乎其微。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在我的课堂上竟然举手期盼着回答问题，下课也总是跟在我身后问这问那。我想，也许是因为我是新来的老师，是唯一对他没有成见的人。我欣喜地把这个好迹象告诉其他任课老师，他们却提醒我：别被表面现象迷惑，他只是三分钟热度而已。果然，不到一星期，他又像以前一样不听讲、不做作业。

看来学习上的问题不是仅凭三分钟热度就能解决的。不过他想给新老师留下好印象，说明他也渴望被认可、被发掘、被尊重，这仍令我感到有一丝希望。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他的字写得还算端正，便当众表扬他：“虽然小方同学的作业正确率不高，但字写得很端正，说明态度很认真。态度决定一切，我相信他一定能好好学习！ ”说完，我看到他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眼睛也明亮起来，仿佛一缕阳光挤进了阴暗的小屋。我也注意到其他同学的脸上表现出的是不屑和怀疑。我想，因为小方总是不能按时完成作业，等他交作业的时间太漫长，所以他所在的小组没人愿意担任组长。不如让他当组长，也体验一下别人的苦恼。“鉴于小方的书写有进步，从今天开始由他担任组长，希望大家支持、配合他。”刚宣布完我就开始担心，怕他耽误了整个小组的作业收发。但事实证明他十分珍惜这份难得的信任。那几天，他所在的小组总是第一个交作业，而且一本不落。只要他准时送作业，我就毫不吝啬地给予称赞，每次他都骄傲地抬起头，腰也挺得特别直。

有一次，小方因为生病在家休息了好多天，他的母亲打来电话说：“老师，这几天孩子一直惦记着小组的作业有没有人收，他说有的同学写作业太慢，迟迟不交，组长其实很辛苦，以后自己再也不能拖拉了。这孩子第一次当小干部，还挺上心，真感谢您对他的信任……”听到这番话，我既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他懂得了换位思考，懂得了责任和担当；心疼的是这份成长的体验来得那么迟。

又是一次午餐时间，当他在同桌嫌弃的表情中离开座位，准备再找个地方蹲着吃饭时，我一把拉住他，大声说：“小方，坐到老师这里，以后吃饭你就坐在我身边。”这时，原本热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孩子们的眼里有惊讶，有羡慕，更多的是对同伴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