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2018-05-14 09:01宏波
参花(下) 2018年4期
关键词:省委党校张兰电话

宏波

实验小学开学在即,医保中心副主任张兰为了女儿芳芳竞争班主任的事儿,先后给四位副校长打了电话,初步扫清了障碍。但是核心人物校长宫正元却一直联系不上,张兰只好风风火火地打电话把正在省委党校学习的丈夫——开发区副区长辛惠叫了回来。

辛惠向培训处撒了个谎,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刚一进屋,张兰就急切地告诉丈夫,学校后天就开学,芳芳能否当上班主任,也许就在今天晚上了。辛惠换掉外衣,微微一笑,“能有什么意外吗?宫校长可是咱们的人,给他打个电话不就结了嘛!”

“你说得轻巧,现在和芳芳竞争的是省级优秀教师罗云和市优秀青年骨干教师卢义,二人资历都在芳芳之上,竞争相当残酷。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宫正元不知躲哪儿去了,玩起了失联。”“他躲什么?”“学校重新划分学区,不少学区外的孩子都要上实验,找他的人跟蚂蚁似的,他应付不了。”“没找他媳妇吗?”“两个人一起躲起来的。”

辛惠压了一杯橙子汁,一口喝了,笑道:“这两口子还真挺滑,哼!我找他小舅子胡三!你把电话本找出来,我刚换了手机,没存他的号。”电话本就在电视柜上,张兰递给丈夫,不解地问:“我今天发现你这本子上有一些名字咋都划掉了呢?”“能不划掉吗,这两三年,换号的,受处分的,进去的,唉!都再见了!”

辛惠翻开电话本,找到胡三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里传来“心飞飞梦飞飞”的歌声,响了将近一分钟,却没人接,自动挂机了。“他娘的!这犊子又钻哪个娘儿们被窝去了?”张兰在一旁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你交的那些人,没有几个正经的,胡三还能指望上?你直接给他媳妇打吧,宫正元上哪儿去了,他亲妹妹能知道。”“宫晶?”辛惠抬头看一眼挂在门厅上方的电子万年历,犹豫了一下,“都这么晚了,打电话好吗?”“别装了,比这更晚的时候你不是也打过吗?”张兰瞥了一眼丈夫,转身走到阳台边。

“这可是你让打的呀!”辛惠拿着手机走到厨房窗口,没用翻电话本,就熟练地拨通了尾号5677的电话。很快,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人浪声浪气的声音,似乎一点儿不掩饰,声音很大,就连隔着客厅的张兰也听得见。

“哟,是姐父呀!”“是我,胡三儿呢?”“切,怎么光知道找胡三儿啊!不找我呀?这么严肃,身边有人吧?你不是在省里学习呢吗?”张兰实在忍不住,走过来狠狠地拧了一下辛惠的胳膊。辛惠疼得一咧嘴,急忙躲到书房里,故作庄重地说:“别瞎扯,我有事来家了……胡三儿呢?这小子电话不接!是不是钱到手了,想躲我呀?”

“哎哟,姐夫,看你说的,胡三是那样人嘛,他再不懂事儿也知道那钱是谁帮着挣的呀,再说了,这些年他啥时候少您那一份儿了啊?”“娼妇!”张兰“咣当”一声把书房门从外边关上。

“宫晶,你哥去哪儿了,我怎么联系不上了呢?是不是换电话号了?”“你问我哥呀,他跟嫂子到西安考察去了!没换号,三天前还给我打过电话呢……哦,他设置了来电限制,只能出,不能进,没事儿的时候,我也打不通。”“你哥就是个老狐狸!行了,他再给你打电话,就说我找他有急事儿,让他立即给我打电话!”没等对方说拜拜,辛惠就迅速挂断电话。

回到客厅,他告诉张兰,胡三儿媳妇也没有宫校长的号。他又想起刚才的事儿来,一把将张兰推坐在沙发上,生气地说:“我说不给她打电话,你一定要打,看给我掐得,都紫了!”“活该,以后离那小骚货远点!”“神经病,胡三儿要不是开发商,我能搭理她?”“嘿嘿!”张兰得意地笑了两声,“要不然你直接找教育局沈局长吧,宫校长再怎么也不会躲局长吧。”“你说晚了,我上午在党校听说,老沈和副局长周江昨天半夜被检察院带走了,高考舞弊案犯了,教育局班子全锅烂了。”“这么突然,昨晚上老沈还在电视里讲话了啊?”风流倜傥的沈局长意外出事让张兰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幸好没被辛惠发现。

辛惠一页一页地翻着电话本,看着曾经熟悉的名字,被他划掉了几乎一半,感到一阵凄凉。本子上的够分量的面孔倒是还残留几个,但是为着班主任这样芝麻大点儿的屁事,实在不值得浪费这么大的资源,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毕竟自己现在只是开发区的副区长,眼下一把手的位置還空着。

张兰看出了丈夫的心思,小小电话本子,牵扯着男人的政治生命,自从去年当人大主任的父亲进去之后,这样的电话打一次就少一次,不知道哪个还能用上。可是芳芳要当班主任却非小事,要知道,实验小学的班主任只要脑子活泛一点儿的,哪一个不都年收入三四十万?

忽然,她想起一个人来,“啪”地拍了一下丈夫的脑袋,吓了辛惠一跳。“你不是说在省委党校碰到当年在咱们这儿挂职的副市长助理牛本浩了吗?他可是宫正元的老同学,那年宫正元当校长就是他使的劲儿。打那以后,宫正元对牛本浩比对他亲爹还要亲,你咋不问问他?”“对呀,你不说我倒把他忘了。当初他还追求你家二妹了呢,可惜二妹太清高,不然咱和他不就成连襟了吗?”

提起牛本浩,这可是他此次省委党校学习的一个意外收获。牛本浩现在是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本次干部培训就是他直接负责的。尽管五六年过去了,然而,因为有过去的瓜葛,牛本浩见到辛惠仍然十分兴奋,通过他联系上了张兰的妹妹,加了微信,而且还承诺开发区区长的事儿,他在上面全力运作。想到这里,辛惠满心欢喜地给牛处长打电话,他太了解牛处长了,像这样的关系,决不会求一次少一次,只能是越求越近乎。可是电话拨出去半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直到语音提示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张兰此时倒是显得比丈夫从容些,“十二点了,领导早都睡了,明天你上班前赶回省委党校,当面找牛处长。”辛惠也觉得只能这么办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没见到牛处长,让他有点儿担心。

夫妻二人折腾了半宿,也已经打蔫了。尽管没联系上宫校长,心情都很郁闷,但毕竟两口子分开了二十多天,彼此都感觉需要亲热一回,于是无奈地上了床,关上了灯……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是张兰的手机铃声。

辛惠开了灯,张兰一阵紧张,拿起电话一骨碌下床。辛惠问:“谁的电话?”张兰知道瞒不过,故作镇静地说:“是我高中同学张平的,下午我给在公安局刑侦的张平打电话,让他在系统里搜寻宫正元的下落。”“张平,你跟他还有来往?”“说话那么难听呢?来往咋的了,我俩纯同学关系!”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辛惠也赶紧竖起耳朵听:“兰姐,你要找的那个人查到了,不过他帮不了你了。三天前,宫正元和他妻子苗一梅在西安涉嫌走私文物,被公安机关带走了,和他一起带走的还有一个人,大概你也能认识,叫牛本浩。”

完了!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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