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咎
春天的旧日书
多像是在同一块石头上做文章
有哭泣的塔从江岸滑落。内心深处住满了伪善的硬度
只有宜人还在——
宜人是生出来的嫩芽
露水肢解灯火与暮色。偏偏以为有路可走
风又在厮磨目光借用的意义。它们这么多年,
浮动着多少转世者的经文——
肃穆如同呼吸塞满鹤鸣。诵经的明月在东
诵经的明月有时当空
红 雀
我的村庄人很少。516户人家。85处池塘。
我写诗和他们互不打扰,我抽烟并且在门后扔烟头
我的脚步在池塘边会比平常更慢一点
我试着混进人群,用父亲破旧的锄头,丧失了咆哮声的砖刀。而令我失望——
到底是因为什么可以支撑,让它如此通人性
黄昏里。任何行为的转变都是摆脱神位的唯一理由
并对我做下手脚,犹如合理地分配
梦溪路
周边有老虎,狮子,孔雀。周边有玉米地,桃花,玫瑰酿
周边有笔墨,诸侯和帝王墓
周边的每一角落都有记忆,无论是用性命完成的砖瓦条缝,还是用骨头堆积的柏油路面
它们的暗处定是“名头”与“关键词”。士大夫听戏曲
在三丈楼台。另有六人聚饮,酒从月亮上流下来
谁说坏脾气就要遭受反对。世人的眼睛里都是奔腾而来的苦痛——
剧烈。同样被蝴蝶的前世所应用
低下头,弯下身子。接触到的高度永远在退避。森严壁垒般难以靠近
木 者
木者是家乡的树,是泗洲村的延绵。仿佛期待着一场大雨或暮色的到来
在苍茫大地上谈因果报应
谈村上的水流进长江,谈隔壁村的逸事和趣闻
谈女人们的乳液来自于一场内分泌的疼痛
症状斑驳显现——
你所不知道的慌乱和惊人的逻辑
它们不需要汲取养分,但一定是看到了山穷水尽
田野间的坟头高于灰鸟浇灌的枝头
斑马,斑马
我所知甚少,对于我的家乡
小坝,田埂,三道沟……
那些试着离我最近的地点,直到有一刻它们再无法填补
它们最淳朴的语言
没有修辞(一种病毒),没有炊烟下柳树问我:“其在,是一种证明真身的存在。”
过度揣测,黄昏里没有空间
一如水临摹他们的出现。活着的东西从祖父的墓碑外衍生
斑马,斑马。竹蜻蜓回来了。
斑马,斑马
失去的竹蜻蜓得以被重新命名
积雪颂
泗洲村困了,倦了,病了。不如说先于我们的身体死掉了。
医生提及的药方是遗体下沉的七日。杨树成堆
下雪。一层一层捆绑了树枝,道路,水管和即将到来的水
它们漫无目的,从未有一个方式证明其等待着亦是被重新命名。剥开,让他者观
让他者渴求江上浪花在此刻也与之达意反复
一切都是那么不能固守。踏上的鞋印又被下一个鞋印临摹积雪顺从对立与言说
工厂的烟囱
烟囱从烟里逃脱,是在我到来之前
还是一直就是這样。它的出现是“划时代”的
至少此刻描述它,下一刻就面临改变
皮肤脱落,得牛皮癣,蛇疮。这些也都是需要改变
通过药物提炼术。根治从本体上来讲
把最底层的一点还原,无论是不怀好意还是没有形成
这不重要。最后显现的一定是在“我”到来之前
被安排,被重构。宿命论的东西是真正的“有效使用的名词”
独
只需要一段故事,历历在目。奔向旧乡村的残垣断壁,为刚刚吃掉鱼的猫放生
你想做山顶的大王吗?胸口冰凉,好汉辈出——
假如光同经历过伟大的羞辱
那旋转的一定来不及脱离,经过矫正的现实
要醒了,要是不讲理。那的确出现了问题
不然后人朝拜的,焚香的。深夜里裹着被褥发抖的痕迹,在月亮与桥洞中便表露无遗
神位可以退让,隐蔽桥的手法同样可以
南有嘉鱼
左右可以逢源,可以陷入,可以逃脱
可以拿几条命来。但山崖那边却不能接受任何对立的字
假古人抛弃后还可以重新记忆
但丹青在此作客,就不得获身远行
南方人的茶叶上——到处都是墨的痕迹
提起春花之喻,落草之喻。
甚至把交接的泥土划入城池的中央。护城河孤独
昔往矣,那时野地里也是孤独
如看不见好好的一场雪,下在余里之外的江北
这城中篝火,是否能在夜里烧上屋顶。
作神明,作侠客,是不作摊开的闪电,或者死掉的亲人
虎口为山
枯草后藏有女人,藏有比我们想象中更明亮的月光
他们简单,一种颜色也可以过一生,至少彼此对立了解
不像湖,被困住。湖水,也被困住
——哪一种,都熬不过落败的花朵
你爱过什么?这一切只会被反复带来。
认清,或者装糊涂
身外有身。挂在枝头上
大红大绿是落叶的假象。鸽子飞出去,沿一条路
明日无语吧,空空虚度暮色
或仅仅是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