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宏
去年,我家买了一只音乐报时挂钟,家里顿时热闹了许多。每过一刻钟,挂钟便会奏一段古老的欧洲音乐。这音乐平静、安详,使人感觉到宁静。起初,我觉得这钟声很动听,可是时间一长,就感到有点烦人了。同样的声音如此频繁地在耳边回荡,怎会不使人厌倦呢?
然而,既然是报时钟,奏乐是它的本分,就只能让它每过一刻钟就响一遍,不想听也得听。听得多了,习惯了,家人们都不再议论这来自墙上的音乐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突然发现那只挂钟虽然还在走,但它的音乐消失了。我问妻子:“是不是挂钟坏了?”妻子想了想,问我:“是吗?它真的不响了吗?”我说:“是啊,我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它奏乐了。”妻子將信将疑,她也无法确定挂钟是不是还会奏乐。我说:“很简单,我们等到该奏乐报时的钟点,看它响不响。”大概十分钟后,挂钟居然又像以前一样热闹而又沉着地奏起了那段熟悉的音乐。
我和妻子妙面面相觑,觉得很奇怪,我们明明很久都没有听见钟声了。一刻钟之后,挂钟继续奏乐。半个小时后,挂钟依然准确无误地奏乐。看来,出毛病的不是挂钟,而是我们自己。
我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挂钟没有任何变化,那钟声频繁地在屋子里回荡。起变化的是我的耳朵,长时间重复听一段相同的音乐,听觉麻木了,最后竟然充耳不闻了。
(摘自《夕照中的等待》现代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