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
早些年,一般大學的教授都是稀有的,一般都是正金字塔形:每个系中最顶尖级是教授,只有一两位;再往下是副教授,比教授多些;塔的底座便是讲师和助教。民国时期大学教授多是校长或评委会聘任制。蔡元培一度任北大校长,他虽与鲁迅是绍兴老乡,可鲁迅并没有当上北大的教授。
前几年我在北京,因工作关系接触过若干名校教授。他们当中,确有一些学术造诣令人敬仰的先生,可也有为数不少的不学无术者。我不知该怎样形容这些误人子弟的人,突然记起《儒林外史》中的马二先生,这个混混太像当今的某些教授了。马二先生对举业有一套贯古通今的宏论,他倒是真的讲了老实话:做举业就是为了做官。只要能做官,朝廷叫做什么样的举业,就做什么样的举业。至于这种举业是否科学、是否合理,是否与时俱进,那他是根本不去想的。马二先生还创造性地把宋真宗的“劝学”诗与当时的八股文章结合起来,到处宣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并说,而今什么是书?就是“我们”的文章选本了。他说的“文章”就是八股文,他专门选每次考试的合格文章,加以批注,作为范文,让考生模仿,其功能与现在的高考范文讲评之类相近。在他看来,他的八股选本就是官场的入场券。马二先生的教育主张与当今的应试教育做法有些不谋而合。
话再说回来,如今为什么满街都是教授?基本上是“熬”出来的———如毕业后从教多少年,发表过多少论文……这些基本条件够了,就算入了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此人若与顶头上司没什么大的过节儿,人缘亦没啥障碍,那么戴顶“教授”的帽子就八九不离十了。
有一位因早年打过一场官司而出名的教授,如今已成为“明星教授”———电视露面,广播发声,报刊载文,声名远播。我有幸与他有过一次交谈,向教授请教了几个问题。我问:“鲁迅在文坛上的名气为什么一直那么大?”他回答说:“凭他的杂文,凭着善于打笔仗。”我又问:“鲁迅的小说不是更有名吗?他的《狂人日记》是白话小说的开山之作。他的《阿Q正传》《祥林嫂》大概至今无人超越。”他却没正面回答,只说了句:“鲁迅的散文也很好……”与其分手时,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汉末童谣:“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这样比较有些过分了,但是作为类比,基本上还是靠谱的。
还有一些教授,是靠拉关系、靠金钱和地位,甚至靠剽窃论文戴上“教授”帽子的。上网一查,教授抄袭的消息铺天盖地。教授在社会中非一般职称,他代表了一个民族的文化底蕴和学术形象,折射着一个时代的教育和文化状态及其走向,教授的学术精神及其权威性和晋升加冕条件仍需改进与重塑。
五月荐自《今晚报》2017年1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