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宜尧
我终于找到了喜欢的房子。
之所以喜欢,是因为我之前几次搬家都是无奈的,有被动的厌倦,也有乔迁的淡然,恍如搬家和我不相干。入住了,也没有星点的兴奋。
这间陋室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那天阳光是蜜色的,穿过透明的玻璃窗,尽管房的主人早已把家搬得空空荡荡,没了烟火气息,尽是房屋空旷的气味。我却突然看到阳台上栽满了花儿,那温柔宽厚的光芒正沐浴着即将待放的芬芳。
从未有过的喜欢,突如潮水般涌来,我定下心来,就让这最最简陋的蜗居成了我栖息相守的地方。
我喜欢屋子里的光线,明亮而蜜色,使我变得慵懒,时光仿佛慢下来,平心静坐在缓缓的时光里,品尝时光的滋味。
一把小木凳,在花前发一会儿呆,眼神空洞无物。好半天,缓过神来。饶有兴致地翻出许久未用的剪刀,顷刻间,我成了一名园艺师,眼前的枝枝叶叶,成了我修剪的主题。
被我剪掉的枝枝叶叶,有的因为水分过大,还没有枯萎,却泛黄老去:有的因为水分不足,隐蔽在叶下,根的附近,早已老去。“一帆风顺”已经露出洁白的花帆,卷曲着。我从一端开始静心裁剪,围绕着那株花,一枝一叶,极为耐心。
枝叶暂放在木板上,然后对自己的成果大为赞赏起来,刚才还密不透风的花,成了清清爽爽的,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清纯唯美。
正当我低下头尽情欣赏时,余光瞥见木板上被修剪掉的枝叶,怎么可能?我竟然把那些很是精美的叶子剪了下来,有的甚至比花盆里的还要青翠、鲜活!
很多时候,因为好意,或不经意,伤害了本不该伤害的人,人生发生了改变。
坐在木凳上,我有些伤心。七彩斑斓的世界,林林种种的人事代谢。
我的文章有很多不被发表,邮出去,像完成了一项任务,身心稍纵释然。不久又黯然神伤,竟然有很多不如意。随意,口语话,又无哲理,碎碎的文字,怕是很难发表了。我开始修剪,除了字句删减,经常大动干戈,大块大块的文字删掉,又加上刚刚冒出的语言,换一个新标题,一篇新的“作品”诞生了。
但,很少有最初的幸福感和成就感。投出去,没过两天,那个先前的文章居然见了报。
忽然间,我发现那些被我修剪掉的文字,居然鲜活起来,每个字都有了生命,竟然让我感动不已。
有时候,我的一篇小文哪哪都不发,心又不甘,厚着脸皮给比较熟悉的编辑打个电话,几经斗争,但还是被自己卷了回来。
索性,再不去想。只顾着,我相信水到渠成,功到自然成,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所以,在这个充满蜜色阳光的陋室,我大都在读,并不是写,再然后发呆,再不轻易修剪花草,除非枯萎得没有一丝生机。
小屋的时光。是读书给我的慢时光,凝神静气,心平气和,至此,才有深刻体会“书香”二字。书并无香可言,是阅读后的幡然醒悟、豁然开朗,是心灵之语被印染成铅字,那些分享才是书籍绽放的花朵,才称得上“香”。
和那些书与花朝朝暮暮的日子弥足珍贵,辞去很多烦扰,再不急着写,几经辗转流淌出来的文字见证了一個人的成长,并慢慢走向成熟与衰老。
陋室,是我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到了我这里,唯有书与花草堆砌,酷似穷汉得个驴,却也千金不换。
(编辑·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