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正 张晋石*
1790年7月6日,美国国会通过了《选址法案》(Residence Act),规定在弗吉尼亚(Virginia)与马里兰州(Maryland)交界处的波托马克河(Potomac River)河口建设美国的新首都。根据宪法规定,国会有权选择面积不超过100平方英里(约2.59km2)的土地来建设联邦政府,为了保证波托马克河北岸最适合建设城市的土地能够位于特区的中心,也为了使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能够划出面积相仿的土地以避免分配不均,同时可以将华盛顿家族在亚历山德里亚(Alexandria)的私有土地纳入首都范围内,时任美国总统的乔治·华盛顿最终选择了一块边长10英里(约16km)的45°旋转正方形土地(图1)。国会为抑制华盛顿家族牟利,规定弗吉尼亚州提供的土地不能建立政府建筑,这片无法发展的土地最后归还给了弗吉尼亚州,至此才形成了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Washington, D.C.)现在的边界[1]。
作为政治博弈之后精心选择的结果,华盛顿从一开始就聚焦了举国上下的密切关注,这也使得华盛顿的规划建设必然具有极高的定位和专业水准。建都之前的华盛顿特区人烟稀少、灌木丛生,只有乔治敦(Georgetown)和亚历山德里亚2个港口小镇和一些零散的村落,因此华盛顿的城市建设之端限制极少,给了规划者很大的发挥空间,近乎是一座完全由规划产生的城市。
美国早期的城市建设具有非常明显的殖民城市特色,即少有或没有原有城市的影响,整座城市的建设都是从零开始,使得城市形态呈现出整齐划一的网格状分布,以便于土地分配和管理,华盛顿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作为美国首都,华盛顿试图在原有的规划传统上取得突破,由法国规划师皮埃尔·朗方(Charles Pierre L’Enfant)于1791年提出,由艾里克特(Andrew Ellicott)修改并最终完成的规划方案完成了这一使命(图2)。受巴黎和凡尔赛宫等影响,朗方提出的规划方案具有十分明显的古典主义园林风格,呈现出类似凡尔赛宫的放射轴线与矩阵格网叠加的平面结构,这一举措使得华盛顿具有了与其他美国城市截然不同的、十分强调视线联系和标志性景观的开放空间系统雏形,为后来的大型城市开放空间系统建设奠定了基础。
以总统府(The White House)和国会大厦(United States Capitol)为中心放射出14条斜向大道,同时形成了2条正交的主轴线贯穿整个城市,并在波托马克河北岸交汇,形成了整个城市的开放空间中心,2条主轴在此继续向西向南延伸至广阔的波托马克河及远方,形成了没有边界的宏大空间[2],其中以国会大厦为中心的东西向轴线是城市的主轴,总长近7 km。斜向大道的交点也布置了大量的绿色开放空间作为各类纪念物的安放场地,这些开放空间在视觉和形式上都联系为一个整体。朗方在城市中心设计了一处大型仪式性公园,构成了华盛顿的绿色纪念核心,即国家广场(National Mall)的前身,开敞的绿色草坪为安放巨大的纪念性建筑物预留了场地,比如后来举世闻名的华盛顿纪念碑(Washington Monument)。
朗方计划中不同于凡尔赛宫的是,面对城市严格的实用功能需求,朗方的规划非常注重城市布局与地貌特征的关系,将城市控制在地形相对平坦的区域之内,避免过量的土方工程(图1),同时充分利用场地中原有的地形起伏,将某些重要的政府建筑如国会大厦,置于土丘之上,居高临下,形成标志性的政治景观。
朗方计划提出几十年后,华盛顿经历了人口剧增和内战(Civil War)的洗礼,城市建设一片混乱,到内战结束时该计划只得到局部实施,1871年哥伦比亚特区新政府的成立才使朗方计划基本得以实现(图3)。随着城市的发展,如今华盛顿的城市尺度相比朗方的规划已经扩张了数倍,但最核心的城市框架和城市肌理都保留了下来,高度开放的绿色空间经过了多年的发展和改善,持续为居民和游客提供服务,并成为展示美国历史和华盛顿城市精神的载体。
1 华盛顿的最初选址范围及城市与周边环境的关系。其中彩色色块部分为朗方规划的城市范围The initial location of Washington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city and its surrounding environment. The multicolour block part is the city scope planned by L’Enfant
2 朗方的华盛顿规划L’Enfant Plan of Washington
3 不同历史时期从国会大厦上方向西眺望国家广场的景观,照片拍摄时间依次为1863年、1906年和20世纪70年代Views of the National Mall from U.S. Capitol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the photos were taken in 1863, 1906,and the 1970s
在经历了1861年南北战争的洗礼后,美国工业发展突飞猛进,发达的经济促进了全国的城镇化进程,却出现了人口密集、环境污染、交通阻塞等问题,某些城市甚至爆发了瘟疫灾难,城市卫生改革运动、公园运动、城市美化运动等一系列运动应运而生并迅速传遍全国,以芝加哥、纽约、波士顿为代表的一些大城市已经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城市改善工作[3]。此时的华盛顿面临着与其他城市一样的困境,南北战争期间,为了应对战争引发的繁杂事务,美国政府不得不急剧扩张,华盛顿人口在10年内几乎翻倍,但城市建设却一片混乱,直到1871年,哥伦比亚特区委员会领导的新市政府成立,华盛顿的城市建设才终于开始步入正轨。1901年,为更好地管理首都的扩张,国会成立了以参议员麦克米兰(James McMillan)为领导的参议院公园委员会(Senate Park Commission),其中包括风景园林师,奥姆斯特德之子小奥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 Jr.)、芝加哥世博园的首席规划师丹尼尔·伯纳姆(Daniel Burnham)、建筑师查尔斯·麦金(Charles McKim)和雕塑师奥古斯都·高登斯(Augustus Gaudens)。1902年,麦克米兰计划(McMillan Plan)公诸于世,该计划正式名称为《哥伦比亚特区公园系统的提升 》(The Improvement of the Park System of the District of Columbia),委员会参考了伦敦、巴黎、波士顿等城市的公园系统规划,恢复并扩大了朗方计划的绿色纪念核心,还以更广阔的视野规划了外围公园系统[4]。
19世纪末期,朗方规划的环岛、街旁公园和格网街道陆续实施,东波托马克公园和潮汐湖(Tidal Basin)在河流疏浚过程中形成。1890年,国会将城市西北部的一片自然河谷开辟成岩溪公园(Rock Creek Park),该公园作为麦克米兰公园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今都是美国最大的城市自然公园之一。
19世纪末,朗方计划的中心轴线被浓密的植被、杂乱的建筑和交通设施所破坏,宏伟庄严的纪念核心名存实亡,对此,委员会提出了新的国家广场方案(图4)。新方案结合现状更新了朗方的历史规划,将国家广场向西向南延伸,扩建成为更加庞大的纪念中心,新增的西端节点林肯纪念堂(Lincoln Memorial)和南端节点杰斐逊纪念堂(Thomas Jefferson Memorial),与原有的政府建筑共同形成了以华盛顿纪念碑为核心的内向型十字空间[2],各种建筑物的体量和风貌控制都十分得体,加之十字结构稳重的空间效果,使国家广场成为世界城市设计史上的经典之作(图5)。在该计划公布后的几十年内,历届规划者又对其进行不断完善和发展,20世纪70年代之后基本形成了今天的格局(图3)。
大部分对于麦克米兰计划的评价都是针对其绿色纪念核心的赞美,却忽略了该计划的更大成就,即外围公园和公园连接系统(原文全称Outlying Parks and Park Connections,以下简称外围公园系统) ,这对华盛顿乃至整个美国城市规划历史都造成了误解(图6)[5]。委员会对特区内的公园、动物园、游戏场、码头等各类现存开放空间进行了调查,并将其纳入外围公园系统中来,同时结合河流、溪谷和历史遗迹等潜在资源,开发出一系列新的开放空间,最终提出了一个包围主城、覆盖全区的庞大系统,以确保整个城市的居民都能从中受益。外围公园系统结合原有的绿色纪念核心,形成了华盛顿开放空间系统的雏形,主要包括岩溪公园、阿纳科斯蒂亚公园、波托马克公园和国家广场4个大型绿色空间,国家动物园(National Zoological Park)、杜邦堡垒公园(Fort Dupont)和各类街旁公园等中小型开放空间,以及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多条复合线性开放空间[4]。
受波士顿“翡翠项链”的影响,华盛顿的公园系统规划十分重视公园的选址建设与水系保护整治相联系。规划的阿纳科斯蒂亚公园位于城市东侧的阿纳科斯蒂亚河沿岸,原为一片泥泞肮脏的沼泽,植被腐烂、疟疾频发,糟糕的卫生条件威胁着周围的居民。委员会建议对河道进行疏浚和驳岸改造,清除腐臭的淤泥和杂乱的植被,同时建立新的堤坝以控制河流范围和水位,将其建设成一处清洁、安全、宜人的多元化滨水休闲空间[5],该处现已成为华盛顿市内不可多得的游憩胜地(图7)。
4 麦克米兰计划中的国家广场规划National Mall plan in McMillan Plan
5 麦克米兰计划中展示的国家广场现状与规划模型对比Comparison of models in McMillan Plan, separately showing the existing status and planning expectation inNational Mall
6 麦克米兰计划的开放空间系统Open space system in McMillan Plan
7 阿纳科斯蒂亚河整治前后对比(照片分别拍摄于1901年和20世纪60年代)Anacostia River before and after remediation, the photos were taken in 1901 and 1960s
麦克米兰计划最成功的部分是关于各类线性开放空间的规划,它提出的公园系统包含11条公园道和其他多种公园连接空间,总长105 km[4],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是堡垒大道(Fort drive)和岩溪河谷公园道(Rock Creek parkway)。在线性开放空间的选线和规划设计中,委员会体现出了具有前瞻性的规划视角和对自然及历史资源价值的足够重视。其中的岩溪河谷公园道现已完全实现,当时委员会提出了开放与封闭的2种解决策略,最终通过的“开放河谷”(Open-valley)方案不仅将工厂环绕且难以接近的河谷废弃地改变成为风景秀丽的景点(图8),还用沿河的公路和小道把岩溪公园、国家动物园和波托马克公园联系起来,成为由宏伟的纪念中心通往优美自然环境的公园路径(图9)。麦克米兰计划也认识到了内战遗留的防御设施的历史价值,并将其改造为开放空间并以一条绿色走廊连接,规划为堡垒大道,这就是现在的堡垒环公园(Fort Circle Park)的前身,尽管整条环路由于所属权等问题始终未能贯通,但后世对实现委员会目标的努力从未停止。
8 麦克米兰计划中岩溪河谷公园道的2种方案2 Plans of Rock Creek Parkway in McMillan Plan
9 岩溪和波托马克公园道建设前后对比View of Rock Creek, before and after the construction of Rock Creek & Potomac Parkway
10 遗产规划中的纪念核心框架规划Monumental core framework plan in the Legacy Plan
麦克米兰计划在朗方古典主义的理想规划基础之上对其进行充实与完善,针对城市扩张及现代城市问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同时也没有放弃作为大国首都的宏伟愿景。规划立足于对场地的充分研究,为华盛顿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基调,深深地惠及了华盛顿的居民和游客,也为全世界的城市公园系统建设提供了参考。很多学者将1893年芝加哥世界博览会规划视为美国现代城市规划学的诞生标志[6],其首席规划师丹尼尔·伯纳姆也正是麦克米兰委员会的主要参与者之一,麦克米兰计划针对城市问题提出明确的理性的解决策略,规划的内容涉及城市总体建设的诸多方面,被认为是美国最早的完整现代城市规划实践之一。
“二战”之后的华盛顿迎来了又一次大规模扩张,1950年时人口已达到80万的峰值,华盛顿的城市化发展已趋于成熟,全国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在此时基本完成。新的时代背景对城市规划工作提出了新的挑战。美国国会和华盛顿市政府为此采取了一系列举措,1952年国会通过了《国家首都规划法》(National Capital Planning Act),国家首都规划委员会(NCPC)由此产生,并成为国家首都地区的核心规划机构[7],使华盛顿的城市建设进入后工业时代。在NCPC的领导下,华盛顿的开放空间系统日益完善,向着更广更深的空间方向和更多元化的价值方向不断发展。
随着岁月变迁,值得载入史册的历史事件不断发生,华盛顿原有的纪念框架已经不能满足新的发展需求。1997年的《延伸遗产:21世纪的美国首都规划》(Extending the Legacy: Planning American’s Capital for the 21st Century,图10)对此提出了扩建纪念框架的规划策略,将原有的轴线向外延伸,形成了以国会大厦为城市中心的新格局[6]。纪念核心框架向西跨越波托马克河延伸至阿灵顿公墓(Arlington Cemetery),向东延伸到肯尼迪纪念球场(RFK stadium)及阿纳科斯蒂亚公园,并将惠特尼纪念大桥(Whitney Young Memorial Bridge)纳入到纪念框架之中,形成了举世瞩目的宏大城市纪念体系,承载了华盛顿的城市之魂。2010年,为了解决新的城市矛盾,更好地释放框架内开放空间的潜力,AECOM对该框架又进行了新的系统规划,在扩大公共领域和交通系统改造等方面采取了诸多措施(图11)[8]。
华盛顿地势相对平坦,河流众多,生态环境良好的区域多集中在河流周围,历史上,这些空间作为优美自然特征的风景地和城市雨水排放的区域被保存下来,20世纪下半叶受环境保护和生态思想的影响,人们逐渐认识到自然环境对野生动物栖息地和人居环境安全的重要性。21世纪初,保护和恢复城市自然区域的活动越来越多,各种民间及政府组织的环保和规划代理机构层出不穷。2001年成立的凯西树组织(Casey Trees)计划在2030年实现华盛顿市区植被覆盖率 40% 以上,并致力于2032年前将阿纳科斯蒂亚河水质净化到安全游泳标准[9]。2000年特区政府设立了阿纳科斯蒂亚滨水倡议委员会(Anacostia Waterfront Initiative),致力于将阿纳科斯蒂亚河两岸打造成世界级别的优质滨水环境,2003年,该组织协助特区规划办公室发布了《阿纳科斯蒂亚滨水框架规划》(The Anacostia Waterfront Framework Plan),将营造干净而充满活力的河流环境作为规划的第一要点,把可供游泳的目标实现时间提前至2025年[10]。在十几年的努力下,河流的水质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河水透明度(Water Clarity)、粪便细菌(Fecal Bacteria)、水生植被数(SAV)等改善效果有目共睹,日益清澈的河水也吸引了更多的游客和野生动物前来[11](图12)。2010年的《首都空间规划》(Capital Space Plan)将提升城市自然区域作为规划的核心内容之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奥克森河流廊道项目(Oxon Run Stream Corridor)在栖息地恢复、水质净化、公众可达性、公众参与方面都做了很多成功的尝试[12](图13)。
11 AECOM的纪念核心框架规划中的慢行系统规划Slow traffic system plan in AECOM’s monumental core framework plan·
12 俯瞰阿纳科斯蒂亚河(照片摄于2016年)Aerial view of Anacostia River in 2016
13 奥克森河流廊道规划概念图Conceptual plan of Oxon Run Stream Corridor
14 史蒂文斯堡垒公园改造前后对比(照片分别拍摄于1864年和2010年)Fort Stevens , before and after the transformation (in 1864 and 2010)
15 堡垒环公园规划Plan of Fort Circle Parks
16 1970年国家首都综合规划中的休闲空间系统规划Recreation system plan in Comprehensive Plan for the National Capital 1970
作为开放空间系统的主要组成部分,线性开放空间在华盛顿规划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从麦克米兰计划时期初具雏形的公园道和公园连接空间开始,线性开放空间的种类日益庞大,涵盖的内容也日益增多,2004年的《国家首都综合规划》(Comprehensive Plan for the National Capital)将其分为公园道(Parkways)、小径(Trails)、河道(Rivers and Waterways)、绿道和绿带(Greenways and Greenbelts)四大主要门类。现在整个首都区域内建有5条主要的公园道[9],它们与纪念核心框架一起构成了华盛顿开放空间系统的骨架,成为连接泛首都区域重要绿色开放空间的大动脉。此外,麦克米兰计划提出的堡垒大道也一直是开放空间系统的重点内容,大量战时堡垒陆续改造为公园并对外开放,史蒂文斯堡垒就是其中的经典案例,该堡垒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在任期间亲临战场的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在内战期间所登临的堡垒,具有深刻的历史纪念意义, 1935年即得到景观化改造并精心维护至今(图14)。1968年国家公园管理局(National Park Service,简称NPS)公布了堡垒环公园(Fort Circle Park)的总体规划,截至2010年,东部的马罕堡垒(Fort Mahan)到斯坦顿堡垒(Fort Stanton)部分的公园系统已经完成,共串联了9个堡垒,为游客和周围居民提供绿色空间的同时成为历史探索与和平教育的最佳场所[12](图15)。
为了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娱乐和运动需求,华盛顿市政府和城市规划部门对主动性娱乐空间的建设和活动从未停止,1970年版的《国家首都综合规划》(Comprehensive Plan for the National Capital)按照服务等级和性质对特区内所有休闲空间进行了分级,并在主要公园、公共建筑、社区公园等公共空间中布置主动性休闲设施,以保证休闲空间具有较高的环境质量和可达性[9](图16)。《首都空间规划》还鼓励政府各界积极推进学校运动场对社会公众的开放,与特区公立学校管理局(D.C. Public Schools,简称DCPS,管理着全市30%的运动场地)共同制定战略,以保留和改善现有的娱乐设施和休闲用地,与校方合作延长运动场地的运营时间,提供更安全的设施使用环境,并通过改进和维护工作提高运动设施的质量和使用寿命[12]。
尽管小于1英亩(约4 047m2)的微型公园仅占华盛顿特区公园总面积的2%,但是却占到公园总数近70%,这些公园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拥有大型公园不可比拟的可达性,是很多社区居民日常生活中唯一可以接近的开放空间,这些微型空间得到了历次规划者的重视,在朗方规划时就已经存在[4]。20世纪中期的城市扩张又开发了更多小型邻里公园,2010年的《首都空间规划》对该类小空间做了系统的统计和规划,充分发挥小空间易改造和维护的优势,通过精心的工程改造提升小空间的多重效益,包括3种主要的改造方式:提升绿化以延续城市公园小道,营造场所以增强社区认同,低影响开发增强小区环境的可持续发展[12](图17)。
17 小于1英亩(约4 047m2)的微型空间分布与改造策略Distribution and transformation strategy of small parks less than 1 Acre (about 4,047m2)
18 1791—1950年华盛顿的开放空间系统演变Evolution of the open space system in Washington,from 1791 to 1950
19 华盛顿公园和开放空间系统分布及所属权Distribution and Ownership of Washington’s parks and open space system
表1 华盛顿开放空间系统的历史规划阶段对比Tab.1 Comparison of the Washington open space system’s historical planning stages
与欧洲和东方国家的主要城市相比,建城200余年的华盛顿算是一座非常年轻的城市,然而她的开放空间系统规划却可以追溯到建城之初的朗方计划时期,此后的规划的水准和执行成果亦可比肩很多大型都市,其规划历史大致经历了3个阶段,与前工业—工业—后工业的社会时代划分一致(表1),每个阶段的规划都具有截然不同的价值诉求,这是当时政治、经济和文化因素在规划领域的缩影,使得每次的规划成果都有很大差异。但是华盛顿的开放空间系统并没有因此受到破坏,与之相反,华盛顿的每一次规划都从前代的规划成果中寻找优势,并在新的规划中赋予其更新的价值,呈现出一种有序生长的状态(图18)。原本为展示大国威严而规划的中心草坪,现在成为展示和纪念国家历史的绿色舞台;原本为给居民提供周末游玩场地而整治的阿纳科斯蒂亚河公园,现在成为承载华盛顿特区及更大范围内物种多样性的基石。华盛顿开放空间系统的演进是在变化中延续的,体现了多样性与统一性的辩证关系。历次规划都立足当代,致力于解决城市中的各类问题,紧随时代而变化,又对前人成果给予高度重视,使各阶段的历史特征能够保存下来,有限的历史文化资源和地域性自然特质得以不断累积和提升。历次规划既有各自的针对性,又能最终保持高度的连续性,这是开放空间系统这一城市物质形式强大包容性的实证,也是几代华盛顿城市规划者的智慧结晶。
特区中心的绿色核心国家广场,由国家广场向外辐射的波托马克河、阿纳科斯蒂亚河、岩溪这3条绿色通道,环绕全区的堡垒环公园和其他绿道,以及散布在全区的各种公园和广场,共同构成了庞大的华盛顿开放空间系统(图19)。从区域性的大型公园到社区口袋花园,从自然湿地到历史遗迹,从游戏乐园到科教场所—华盛顿开放空间承载了多元化的价值,满足了区域内人与自然系统的多种发展需求。截至2008年,华盛顿的人均公园用地面积达到了64.75 m2,超过了美国绝大部分城市,约38 km2的各类公园和开放空间[12],使得华盛顿成为全国最美丽和最宜居的城市之一。
今天的华盛顿都市圈总人口超过600万,其中哥伦比亚特区面积约177km2,户籍人口超过68万,在应对城市无序扩张、人口增长、生态恶化、公共空间质量低下等问题时,华盛顿的开放空间系统规划做了很多卓有成效的工作,其中的经验能够为中国大型城市的规划工作提供宝贵的借鉴意义。
中国的城镇化过程目前仍处于快速发展阶段,大量城市已进入成长关键期,新型城镇化的时代背景要求城市在发展中能够传承自身的文脉,发挥自己的特色,这是中国城市,尤其是新城建设过程中普遍面临的挑战,华盛顿的开放空间系统建设在这一方面对中国城市有一定启发。对历史规划、历史事件和历史遗迹的高度重视,对具有地域特色的自然资源的严格保护,辅以行之有效的开发措施,使有限的文化和自然价值能够发挥出巨大的社会效益,在变化中延续并蓬勃发展,让每一位居民和游客都能感受到城市的美好。
展望未来,后工业时代华盛顿经历的生态环境修复与文化特征发掘必将成为中国城市建设的重要内容,景观作为自然与文化的共同载体,承载着未来城市兴衰的重要使命。目前很多中国城市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的开放空间格局,如何延续其中的自然与文化特征,构建功能完整和价值多样的城市景观,需要风景园林师积极承担起开放空间系统规划的重任,引领中国城市走出自己的道路。
注释:
①图1引自Topographical map of the original District of Columbia and environs showing the fortifications around the city of Washington[EB/OL].(1862)[2017-11-22]. https://www.loc.gov/item/88690604/; 图 2 引 自 Andrew Ellicott’s 1792 revision of L’Enfant’s 1791 plan for the “Federal City”, later Washington City, District of Columbia (Thackara & Vallance,1792)[EB/OL]. (1792)[2017-07-30].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ierre_Charles_L%27Enfant#/media/File:L%27Enfant_plan.jpg;图3改绘自L’Enfant-McMillan Plan of Washington,DC, Washington, District of Columbia, DC[EB/OL]. [2017-11-22]. https://www.loc.gov/item/dc0776/;图 4~6、8引自参考文献[4];图7改绘自参考文献[4]和L’Enfant-McMillan Plan of Washington, DC, Washington, Dis-trict of Columbia, DC[EB/OL]. [2017-11-22]. https://www.loc.gov/item/dc0776/; 图9改绘自参考文献[4]和Rock Creek & Potomac Parkway,Washington, District of Co-lumbia, DC[EB/OL]. [2017-07-30].https://www.loc.gov/item/dc0806/;图10引自Extending the Legacy: Planning American’s Capital for the 21st Century[EB/OL]. (1995)[2017-07-30]. https://www.loc.gov/item/96684012/;图11引 自Comprehensive Plan for the National Capital 1970[EB/OL]. (1978-09-30)[2017-07-30]. https://www.loc.gov/item/79694205/; 图12引自参考文献[11]; 图13、15引自参考文献[12]; 图14改绘自参考文献[12]和Fort Stevens north of Washington, D.C., 1864[EB/OL]. (1864)[2017-07-30]. https://www.loc.gov/resource/npcc.30374/;图16引 自Comprehensive Plan for the National Capital 1974[EB/OL]. (1978-09-30)[2017-07-30]. https://www.loc.gov/item/79694205/;图17改绘自参考文献[12];图18改绘自参考文献[5];图19改绘自CapitalSpace Brochure[EB/OL]. (2008-04)[2017-07-30]. https://www.ncpc.gov/docs/CapitalSpace_BrochureApril_2008.pdf.
:
[1] Primary Documents in American History[EB/OL]. (2017-10-30)[2017-10-30]. http://www.loc.gov/rr/program/bib/ourdocs/Residence.html.
[2] G A JELLICOE, S JELLICOE. The Landscape of Man[M]. New York: Thames & Hudson, 1995.
[3] 张晋石. 费城开放空间系统的形成与发展[J]. 风景园林,2014(3):116-119.ZHANG Jinshi.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Open Space System in Philadelphia[J]. Landscape Architecture, 2014(3):116-119.
[4] CHARLES MOORE. The Improvement of the Park System of the District of Columbia[M]. Washington: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02.
[5] SUE KOHLER, PAMELA SCOTT. Designing the Nation’s Capital: the 1901 Plan for Washington, D.C.[M]. 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2007.
[6] 陈雪明. 美国城市规划的历史沿革和未来发展趋势[J].国外城市规划,2003(4):31-36.CHEN Xueming.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the American City Planning and Its Future Development Trend[J]. Urban Planning International, 2003(4): 31-36.
[7] National Capital Planning Commission. The Comprehensive Plan for the National Capital:Introduction[EB/OL]. (2016-02-04)[2017-07-15]. https://www.ncpc.gov/compplan/docs/01_CP_2016_Introduction_Chapter_2.29.16.pdf.
[8] AECOM. Monumental Core Framework Plan[EB/OL].(2011-09-28)[2017-07-15]. https://www.asla.org/2011awards/400.html.
[9] National Capital Planning Commission. The Comprehensive Plan for the National Capital: Parks and Open Space Element[EB/OL]. (2004-08)[2017-07-15]. https://www.ncpc.gov/DocumentDepot/Publications/CompPlan/CompPlanPartFive_ParksOpenSpace.pdf.
[10] District of Columbia, Office of Planning. The Anacostia Waterfront Framework Plan 2003[EB/OL]. (2003-11)[2017-11-22]. https://planning.dc.gov/sites/default/files/dc/sites/op/publication/attachments/The%20Anacostia%20 Waterfront%20Framework%20Plan%202003.pdf.
[11] Anacostia Watershed Society. 2017 State of the Anacostia River Report Card[EB/OL]. [2017-11-22]. http://www.anacostiaws.org/userfiles/file/2017SOTR-single-pagefinal.pdf.
[12] National Capital Planning Commission, Government of District of Columbia, National Park Service. Capital Space:Ideas to Achieve the Full Potential of Washington’s Parks and Open Space[EB/OL]. (2010-04-01)[2017-07-15]. https://www.ncpc.gov/DocumentDepot/Publications/CapitalSpace/CapitalSpace_Plan.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