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阳“五周杀人案”再审宣判无罪

曹林华

2018年4月11日下午4点，安徽省高院再审宣判：周继坤、周在春、周正国、周家华、周在化等五人犯故意杀人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原审被告人无罪。宣判结束后，五人当庭痛哭流涕。他们表示，目前最主要的诉求，是希望政府相关部门启动对当年办案人员的追责程序。

“三天三夜突审”

1996年8月25日深夜，安徽涡阳大周庄南张村（现大李村）村民周继鼎一家五口被砍伤，其女周素某当场死亡。经过侦查，警方将嫌疑人锁定为同村的周继坤等五人。不过，“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觉得与他们无关，就把人放了。”但1996年底，涡阳县委常委、政法委第一书记王秀坤听了案情汇报后，感到此案就此一放，后果将更加严重。他责成公安局重新侦破此案。阜阳当地一媒体写道，“（警方）一直进行了三天三夜突审，并一气攻下二人。随后在一番特别努力下，又突破周继坤、周家华的心理防线，案件成功告破。”

阜阳市检察院的起诉书显示，涡阳警方认定，周继坤、周家华与原村支書周继鼎素有积怨，后因怀疑周继鼎告他们超生，对其产生报复的念头，预谋后分头找到了周在春、周正国、周在化。

村民眼中的案发夜

在周继坤等五名嫌疑人和南张村村民眼中，案发当晚并非警方认定的情形。

那天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里，嫌疑人周继坤、周正国和十四岁的村民周杰在周继坤家看电视，11点多，周正国离开回家，周继坤回房睡觉；周家华、周在化在周家华家看电视，11点左右，周在化离开回家，周家华上床休息；周在春则在村民刘美英家吃饭，饭后回家。

1998年10月6日，“五周杀人案”在阜阳中院一审开庭。事隔二十年，周在春辩护律师刘静洁仍记得，证人周开慧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法庭上叫冤”。周开慧说是被侦查人员打得没办法，才按照他们说的提供了证言。在证言中，周开慧称他在家门外睡觉时，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见到周继坤等五人拿着刀和斧头走过巷子，然后就听见周继鼎家有“哎哟”声。

一审庭审时，出庭的十九位证人中十八人称遭到刑讯。他们当庭翻供，陈述了与警方笔录完全不同的事实。唯一没有改变证词的，是周继鼎九岁的女儿周春某。她称案发当晚，自己看见周继坤和周家华拿着刀和斧头进门。然而在法庭辨认环节，周春某完全不认识被告席上的周继坤。

与证人们一样，周继坤等五人也在法庭上否认故意杀人。他们均称遭到刑讯逼供，并当庭亮出了身上的伤。

多名证人曾因伪证罪被捕

1998年10月16日，庭审十天后，周继鼎突然出现在审判长巫继成的办公室里。据报道，周继鼎得知合议庭将要做出无罪判决后，伤心欲绝。他和巫继成吵了起来并当场喝下农药，经阜阳市医院抢救，不治身亡。

一名曾参与那次审委会讨论的人士告诉记者，一审时，审委会从中午讨论到晚上6点多，当时大家意见一致：无罪。但周继鼎喝药后，安徽省委政法委书记、省委常委陈瑞鼎在公安厅简报上批示：查清此案，依法处理。

在没有新证据的情况下，阜阳中院重新讨论了案件，并于1999年3月29日做出一审判决，认定周继坤等五人犯故意杀人罪。其中周继坤、周家华被判处死刑，周在春被判处无期徒刑，周正国、周在化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上诉后，此案被安徽高院发回重审。

经再次上诉，2000年10月，安徽省高院做出终审判决，判处二人死缓，一人无期，二人十五年。几乎与第一次一审判决同步，涡阳警方开始陆续抓捕那些当庭翻供的证人。这些证人中，周杰、周开慧、周在荣以及周继坤的妻子张侠，均涉嫌伪证罪。但2001年5月14日，周杰、周开慧被关押近两年后，涡阳县检察院对其做出不予起诉的决定。而此前二十天，涡阳县检察院还撤回了对周在荣、张侠的伪证罪公诉。

2014年，经周继坤等人家属和律师申诉，安徽高院决定对“五周杀人案”启动再审。2017年8月2日，该案重新开庭审理。半年后，迎来了迟到二十年的无罪判决。

【原载《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