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学生,一边揉着自己的中指,一边看着陈老人的手,只见那两只手确实和一般人的手不同:手掌好像四方的,指头粗而短,而且每一根指头都展不直,里外都是茧皮,圆圆的指头肚儿都像半个蚕茧上安了个指甲,整个看来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
(赵树理《套不住的手》)
香雪平时话不多,胆子又小,但做起买卖却是姑娘中最顺利的一个。旅客们爱买她的货,因为她是那么信任地瞧着你,那洁如水晶的眼睛告诉你,站在车窗下的这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受骗。她还不知道怎么讲价钱,只说:“你看着给吧。”你望着她那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望着她那柔软得宛若红缎子似的嘴唇,心中会升起一种美好的感情。你不忍心跟这样的小姑娘耍滑头,在她面前,再爱计较的人也会变得慷慨大度。
(铁凝《哦,香雪》)
多年后,国试图抹去这段记忆,可屁股常常提醒他,常常。国永远不会知道,他是有可能免去这顿毒打的。若是不受这皮肉之苦,那么,他必须让人牵着去四乡里游街,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去向人们展览他的偷窃行为,用“咣咣”的锣声向人们宣布他是贼,那时他就成了一个公认的贼!假如不是梅姑的及时阻拦,一个经过展览的公认的贼又怎么活呢?
(李佩甫《无边无际的早晨》)
事已就绪,他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他要铲除暴戾,拨乱反正,制止无理,改进陋习,清理债务,如果现在不做,为时晚矣。在炎热的七月的一天,天还未亮,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让任何人看见,全副武装,骑上罗西南多,戴上破头盔,挽着皮盾,手持长矛,从院落的旁门来到了田野上。
(塞万提斯《堂·吉诃德》)
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两顶发了黑的黑帽起伏攒动,匆匆忙忙,像是随着一条不安静的河水在漂流。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每人带一把三弦琴,说书为生。
(史铁生《命若琴弦》)
那时候我们家境还没有败落,我们徐家有一百多亩地,从这里一直到那边工厂的烟囱,都是我家的。我爹和我,是远近闻名的阔老爷和阔少爷,我们走路时鞋子的声响,都像是铜钱碰来撞去的。我女人家珍,是城里米行老板的女儿,她也是有钱人家出生的。有钱人嫁给有钱人,就是把钱堆起来,钱在钱上面哗哗地流,这样的声音我有四十年没有听到了。
我是我们徐家的败家子,用我爹的话说,我是他的孽子。
(余华《活着》)
六点钟是五个钟头以前,那时候鸿渐在回家的路上走,蓄心要待柔嘉好,劝她别再为昨天的事弄得夫妇不欢;那时候,柔嘉在家里等鸿渐回家来吃晚饭,希望他会跟姑母和好,到她厂里做事。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机无意中包涵对人生的讽刺和感伤,深于一切语言、一切啼笑。
(钱钟书《围城》)
今天,信箱里却只有一封信,而且是写给苏菲的。信封上写着:“苜蓿路三号,苏菲收”。只此而已,没有写寄信人的名字,也没贴邮票。
苏菲随把门带上后,便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小张约莫跟信封一样大小的纸,上面写着:你是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问候的话,也没有回信地址,只有这三个写的字,后面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乔斯坦·贾德《蘇菲的世界》)
第一次知道“木雅”这个名,是在胡豆上高中的第一天。“……当然,你们若是有木雅那样的头脑,学习自然不必太用力,但问题是你们不是木雅,所以你们必须用功,用功,再用功……”班主任“帽子大叔”在滔滔不绝地训了近一个小时的话后,如此总结道。
(麦子《有一位叫木雅的女孩》)
许威武是培新中学物理一级教师,课教得没治了。许多慕名前来讨教的人,站到他的面前往往是满腹狐疑地睁大了眼睛:“您就是许威武老师?”这是人们的潜意识发生了作用,他的名字把人家的思维引入了歧途。因为他本人既不威也不武,而是个又瘦又矮又黑的小干巴老头儿。虽然体重少说也有八九十斤,给人的感觉却好像只要轻轻一提,就可以凌空升起一样,风儿吹过,衣袖和裤管便随风飘舞起来。
(张之路《题王许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