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祝君
【摘 要】安娜的一生从高贵走向“堕落”,最后走向灭亡,她心理的转变过程不断引领她一步步跌入深渊。她的生与死,是她个人的罪与罚,同时也是社会的罪与罚。她有人性的弱点,也有人性的光辉。她是社会的牺牲品,是文化困境的“冤案”。本文将从她个人与社会的相对视角来阐述罪与罚的过程,与由此而形成的社会困境。
【关键词】生死;罪罚;困境
《罪与罚》写的是一个大学生拉斯柯尔尼科夫,他认为自己是个超人,杀人后,在内心痛苦的忏悔后,投案自首。整个故事的基调都是沉重的,即使犯罪时,他也是最大的受害者,肉体和精神的沉重负担成为他的“罚”。“罪”与“罚”成为思考人性的一个角度。《安娜·卡列尼娜》中安娜的一生便是罪与罚的贯穿。
一、安娜个人的罪与罚
1.罪的开始
安娜是一个活泼生气的女人,她天性中就有一股被压抑的激情,所以当她内在激情被点燃的时候她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去追求。而沃伦斯基初见就被吸引,他一直在追求理想的爱情,而安娜对他说话的语气、笑容,握手都使他感到快乐。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安娜,安娜却恰到好处,样样做得温柔大方却止于礼貌。这似乎还处于郎有意,妾无情的阶段,却像每段沉沦之前埋好的一颗地雷,一旦引爆,就在所难逃。
2.罪的发展 罚的开始:
安娜接受了沃伦斯基的感情,与他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并且对新生活感到欢乐和期待,隐藏在她心里的激情被点燃了。
然而,安娜也受到了道德的自我谴责,感到自己罪孽深重,“‘看在上帝份上,别再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她迅速站起来,避开了他。‘什么都别再说了。她重复说,脸上带着使他诧异的冷淡和绝望的神情。”她甚至重复的做着一场噩梦,梦到沃伦斯基和卡列宁一起做她的丈夫,她的心里充满挣扎和矛盾。
3.罪的继续发展 罚的发展:
沃伦斯基赛马时,安娜全神贯注的看着比赛,除了沃伦斯基,他看不见任何其他人其他物。她甚至漠视了丈夫冷冷的眼光,在沃伦斯基栽倒时,惊叫了一声,随后有脸色大变、张皇失措,“像一只被捉住的鸟儿在挣扎:忽而站起来要走,忽而又找别特西说话。”
安娜在公共场合有失检点的行为,显然引起了社会的舆论,当然是贬低的眼光,这让卡列宁的体面和名誉受损,“寡廉鲜耻,没有心肝,没有宗教信仰,一个堕落的女人!…”不仅是卡列宁,还有安娜的儿子谢廖沙,在面对亲生父亲时,又囧又惧,态度越加隔膜。安娜看似罪恶地毁灭了这个家庭。
4.罪的高潮 罚的第一次高潮:
安娜把沃伦斯基找到了家里,恰好与卡列宁擦肩而过。家中仆人的眼光,挑战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和面子,他对妻子大为恼火,她不顾体面,不履行他对她提出的唯一要求——不要在家里接待情人。这时卡列宁觉得应该惩罚她,将自己对她的警告付诸实施——提出离婚,夺走兒子。并且,夺走了安娜与她情人的信件作为离婚证据,此时,安娜已经联想到死亡。
5.罪的结尾 罚的第二次高潮:
社会抛弃了她,亲人不理解她,儿无法去亲近,甚至沃伦斯基也厌弃了她,她要惩罚沃伦斯基,摆脱苦恼,摆脱令人厌恶的虚伪社会,摆脱她自己,于是她魔怔般的卧轨了。
她似乎又看到了美好欢乐的场景,却来不及站起来,跪下道了一声“上帝啊,宽恕我的一切吧!”安娜的故事落幕了。
但是如果仅仅这一切属于一个女人的出轨风流史,又何以“伸冤在我,我必报应。”,所以更多地我们要从社会层面来看待一个女人被附庸、被压迫而发出的呐喊。
二、社会的罪与罚
“A Reinterpretation of the Gospel Sentence that Vengeance is Mine. I will Repay. ”这是《安娜·卡列尼娜》卷首题词:“伸冤在我,我必报应。”出自《圣经·新约罗马书》第十二章第十九节,“亲爱的弟兄,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因为经上记着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所以以此为基点,安娜的一生就是一个“冤。”什么是冤?就是她人性的束缚与压迫。
安娜与社会是相对而言的。她违背了这个社会的规范,自然这个社会制约了她的人性。
安娜的罪是对社会的罚,她的生命把上流社会虚假的道德和残酷的迫害血淋淋地展示了出来。
从她压抑在眼睛里的生气到她一步步发出生的呐喊,到挣脱鸟笼,最后摆脱自我,每一步都是她对社会的控诉与反抗。安娜带着一生的罪罚飘走了,剩下一切只听上帝定夺,上帝无言,而上流社会仍然“百鬼狰狞”。
社会的罪就是对安娜的罚,他们把活泼生气的灵魂压迫并使它灰飞烟灭。最后安娜跪下的祈祷“上帝啊,宽恕我的一切吧!”。《费奥多拉圣徒传》中有一段,末日审判的幻象向费奥多拉敞开:天使提起了她所做的善事,而魔鬼却指出了她所做的恶事。她的命运要用衡量善与恶的尺度来决定。这时,圣新瓦西里突然出现,他交给天使一个小红布口袋,它是救赎犯罪者灵魂用的。很显然,在圣徒传和圣徒传文学:有罪过的人(如费奥多拉),通过死亡赎回自己的清白,甚至成为圣者。
社会的罪不止是对安娜一人,也是对所有安娜这种女子的。它遏制了女人追求爱情的精神需求和渴望激情的生理需要。它宽容贵妇人有情夫,却鄙夷她们大胆冲破社会制约去追求爱情。所有的人,男人、女人都是机器,男人不断往上爬,在虚假的道德外衣下追求权利、金钱、荣誉,女人附庸着男人,或者说附庸着金钱、地位、权利,他们的人格全都缺了一角,那一角正是人性的光辉。这个社会每一页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满本都写着“吃人”二字,安娜就是这么被吃了。
一个男人在虚伪的道德、宗教的伪善和自身的荣誉面前,似乎没有自己的感情需要,如纳博科夫所说,只是为了获得自己那一份法定夫妻间的欢乐,还去遏制一个女人的幸福,甚至振振有词,却不给予她应有的关爱,这是多么令安娜这个妻子感到厌恶、恶心,从头到尾,安娜只是被他当成自己的附属品,而不是一个需要爱情和激情的女人。这种两难的境地中,安娜带着身孕,脆弱地在家中见了一面情人,安慰她此时敏感紧绷的心弦,卡列宁却质疑他们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关系破裂时,他所想的也是去掉由安娜的堕落而溅在他身上的污点。他甚至不敢与沃伦斯基决斗,只敢以自己为上帝来对安娜进行惩罚,胆小卑怯的丈夫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妻子身上,他也是谋杀安娜的一大罪人。
沃伦斯基曾经也是敢于打破层层障碍与安娜结合的。他一直追求着理想的爱情,直到见到安娜,进行大胆的追求,直到他与安娜同居后,他俩一起成为这个社会的“恶人”。但是,无聊平淡的生活,暗处的猜疑,使他们越走越远,感情冷漠下来。他摆脱不了自己对上流社会的留恋,他退缩了。他,安娜的爱人,变成了冷冰冰的机器,这使安娜越来越神经质、越来越脆弱。他给过她天堂,又冷冰冰地让她碰墙跌入地狱,他是谋杀她的直接凶手。
每个人都在社会的大背景下推波助澜,沃伦斯基捏着安娜的左肩,卡列宁捏着安娜的右肩,上流社会在背后捏着沃伦斯基和卡列宁的肩,直到罪恶之手推了安娜一把,安娜掉下了轨道。
三、社会困境
安娜是有原罪的,但同时又带有“上帝”形象,她在不断地忏悔中恐惧、煎熬,这也是一种普遍的人性。在诱惑面前的犯罪,犯罪后的忏悔、救赎,先罪后罚,人性的弱点形成固有的模式,成为一种人性困境。人不断地参与到社会中,个人与社会的罪与罚的相互砥砺,人性困境不断被放大,形成社会困境。这种社会困境在小说中不断被描写。在陈忠实的《白鹿原》中,田小娥也处在社会困境中。田小娥本是举人家里的妾,出轨黑娃,不被承认身份,不允许进祠堂,被黑娃的爹——一个老实的庄稼人杀死了。女性情感的自我解放在社会中成为一种罪,最后必然受到惩罚,在当前世界文学中,这一直是个热门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