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子
颜真卿笔笔实——笔笔虚,要诀在轻按重提,这种手感太微妙了,所以没几个人能写好颜字。
柳公权《书兰亭诗卷》,逸品也。其出格处在用楷书的笔意写王羲之《兰亭序》给他的感受,真是非比寻常。有人说是赝品,那也很好。
倪云林书法用笔——尖刻,露骨,单调,怪癖,远远比不上他的绘画用笔之丰富和包容。从中就能看到:书画用笔的确是不同用笔。但倪云林的画配倪云林的字真合,我想象不出倪云林在他的画上还能题另外的字体——另外的书风。
倪云林书法用笔的怪癖在他绘画中的体现——体现在他绘画的章法上。书画还是有联系的,是种秘密。
晋人的行书如音乐,明人的行书如图画。倪元璐的用笔故意了一点,尤其长撤,有俗态。但他的结体充满不安的想象力,线条与线条之间几乎有一種自由组合的痛快。或者:一个人被装进麻袋后无奈——伸胳膊踢腿的挣扎。
昨夜茶喝多了,一时无睡意,枕上读陈鸿寿和杨岘。
陈鸿寿的书法像削掉皮的莴苣,光溜溜的,手头拿不住。
第一次见到杨岘条幅,一个字一个字都被吊起来似的。看上去舒展,实在缩为一团。
备忘:“杨见山(岘)初学礼器,信为能者,晚年流为颓唐,款题行书,尤为俗格(杨守敬《学书迩言》)”。我见过他在八大山人和吴昌硕画上的款识,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