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川
(作者介绍:江少川,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著名写作理论家。长期在高校从事写作学、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出版《现代写作精要》、《台港澳文学论稿》,《海山苍苍——海外华裔作家访谈录》,《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教程》 (主编)、《《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作品选》、《解读八面人生——评高阳历史小说》等著作、教材十多部。在海内外发表论文、访谈百余篇。曾获海内外论文、著作、教材等奖项。)
黄宗之和朱雪梅
黄宗之、朱雪梅是一对夫妻作家,然而他们既非学语言文学出身,甚至连文科都不是,两位学的都是医学专业,毕业后一直从事医药教育与研究工作。如此夫妻作家在海外华文文学中,甚至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家中都很罕见。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他俩出国前都没有发表过文学作品,而移居美国以后却开始了文学创作,在世纪之交出版了第一部长篇《阳光西海岸》,接着出版了《未遂的疯狂》、《剥茧》、《平静生活》,今年初又出版新作《藤校逐梦》,沉甸甸的五部长篇小说,字数在百万字以上,获得海内外文坛充分肯定与赞赏。就海外华文文学界而言,黄宗之伉俪一时传为佳话,更是值得研究的一种文学现象。
第一.医药专家缘何执着于长篇创作。几年前,我曾以《移民后,文学为什么会发生?》为题采访过黄宗之夫妇,问道:“你们夫妻俩都是学医的,出国前也没有发表过作品,移居美国以后,为什么会提笔创作,促使你们创作的动因是什么?促使你们创作首部长篇《阳光西海岸》的动机何在?”下面是他俩回答的两段文字节选:
(到美国)苦了几年后,美国梦慢慢实现了,车子、房子、钱,这些物质上该有的都有了,物质需求满足了。人在物质生活的基本生存需求满足了之后,会开始思考高一层次的需要,那就是精神上的东西。那时候我们突然感到自己真正要寻找的东西并没有找到。那段时期,我们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要出国,我们究竟在寻找什么,生存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何在?难道我们的人生价值就是物质性的吗?
这些离乡背井的新移民在经历过颠簸流离,许多的坎坎坷坷后,内心积累在心理上、情感上、物质上、精神上很多郁闷,需要发泄,需要倾吐。由于身处异乡,亲朋远隔,人群疏离,很难找到倾诉的对象。用文字把自己的这些感受表达出来,成为了一种现实的精神需要,比面包和牛奶更为重要。[1]
移居海外的新移民作家,有的在国内已有作品问世,出国以后继续搞创作很好理解。更多的人以前从未搞创作,也非科班出身,他们为什么出国后会拿起笔从事文学创作。他俩的回答,在海外作家中并非个案,具有相当的普遍性。所谓情动于衷形于言也。他们是企图把移居美国以后,在异国他乡的苦闷、迷茫与困惑,通过文学进行倾诉,寻找一种精神的寄托,心灵的慰藉,并从中获得释放与力量。让故国的亲朋好友与更多后来者了解海外移民在异国他国乡的生存状况与人生命运。当然也包含着他们对文学的真诚之爱与寄托。
从移民美国至今,二十多年来,黄宗之夫妇一直都从事医药研究工作,那是他们谋生、养家糊口的职业。而他们的写作是真正在业余。他们为什么能坚持这么多年笔耕不辍?首先来自于对文学这缪斯之神的敬畏,是一种精神力量的支撑。在海外,文学创作既不能挣钱养家糊口(除极个别著名当红作家外),也不能扬名载誉。在非母语国家,能阅读中文小说的人有多少?你用方块字发表了小说谁知道?许多华文作家的小孩连自己父母的作品都看不懂。而对这一代移民,文学是他们表达情感,抒写心灵最好的方式。其次是来自对母语、对方块字与生俱来的挚爱,在非母语的西方,社会工作与日常对话都讲英语的国家,这么多年他们还坚持用母语创作,这是何等崇高的爱国爱乡情怀,难怪许多作家语重心长地说道:写作就是回故乡。第三,在于他们坚守之品格、不凡之毅力。如黄宗之夫妇,白天上班,只得牺牲休息时间,利用早晚与节假日写作,短期尚可坚持,十年、二十年谈何容易,非一般人能为之。这种精神的确可敬可佩!此外,黄宗之夫妇得天独厚之处还在于夫妻二人情趣相投,志同道合,共同创作,其互相支持,取长补短,集两人之智慧于创作之中,更是相得益彰、优长所在,这也是他们保持创作之树常青的重要因素。
第二.扎根最熟悉的“矿区”开掘金矿。黄宗之夫妇总是在自己最熟悉的热土中寻找创作题材,在移民群体中,他们最熟悉科技与教育两个领域。如同在最熟悉的矿场中采矿冶炼一样,他们选择的是自己及其周围最熟悉的生活领地中的人和事:即海外科技界的华人知识分子生存现状与中、美家庭的教子经及青少年在美国学校成长的故事。
从《阳光西海岸》到新作《藤校逐梦》出版,可以看到作家夫妇一路走来的艰辛创作历程,虽也走过弯路,然而却是一步一个脚印,历经曲折之后反而更加扎实、稳健。《藤校逐梦》的问世标志着他们的创作迈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阳光西海岸》是作家移居美国不久的处女作,从中可以看到《北京人在纽约》对它的影响,以个人的亲身生活体验,书写几个华人家庭初闖美国的一段艰苦历程,带有明显的自传性与纪实色彩,视野比较狭窄,如作家所说“寻找的是自己精神的归属。它关注大问题的出发点是‘个人’”。而离开自己熟悉生活的《未遂的疯狂》,却有力不从心之感,未得到读者与评论界认可,这也给作家敲响了警钟。十年后,他们的第三部长篇小说《破茧》,将视点聚焦于新移民家庭孩子在异域的成长过程,引起广泛关注。他俩重新找回了自己,突破了‘个人’视野,面向现实社会,进而扩大到对东西方教育问题的思考。作家说:这部作品“是我们自己成长的记录,是社会意识的醒悟,也是我们自己破茧的过程。”[2]标志着他们的创作已从狭小天地冲出,破茧化蝶,意味着创作视野朝向开阔,思考更为深邃,对社会现实的开掘更见深度。现实主义笔法愈加纯熟。
到《平静生活》出版,可以看到作家跨出的扎实一大步。作家以敏锐的眼光,贴近移民的现实生活,近距离地书写一代中年知识分子的命运抉择,是对移民小说题材的新拓展。
“海归还是海不归”,如何抉择,孰是孰非?这是海内外文坛热切关注的话题。海外移民(留学生) 的“归与不归”,“去”或者“留”,早年的台湾留学生文学中,於梨华的《又见棕榈,又见棕榈》有过精彩演绎,以后的《曾在天涯》把大陆留学生纠结于“回与不回”的矛盾、困惑与痛苦诠释得令人肝肠欲断。这类优秀作品把“文化乡愁”、“落叶归根”的主题表达得淋漓尽致,赢得了读者的交口称赞。在当今全球化时代的背景下,移民的生活命运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平静生活》不再翻唱“文化乡愁”或“爱国与否”的旧曲,而是以全球视野的现代意识,把焦距对准了当代移民对现实生活的选择,对生存方式的寻找。小说中的林杰、卢大韦、张天浩三对夫妇同为出国的技术移民,有着大致相同的生活背景,他们经历各不相同,命运迥异,穿梭于中国与美国之间,最后有的“海归”,有的”海不归”。
小说不仅写了一代中年移民知识分子的命运,其思想深度还在于:揭示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发掘人性的困惑。小说借哈佛归来的教授之口说:“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天堂,每一个地方都有它的问题”。在人类社会走向经济发展、科技高速发展的全球化时代。无论是在经济强盛的美国,还是正在发展中的中国,人总要面对现实生活。作家以逼真的细节表现出穿梭于中美间一代移民的生存现状,不论是在地球村的何处,“人性困境是普遍的”。
本文作者江少川教授与黄宗之
1.留学潮中的家庭教育之重。
一百多年前,梁启超先生就写下了著名的《少年中国说》,告诫人们,如何教育青少年及其他们成长的重要性。在当今地球村视域下,“家庭教育”、“子女升学、海外留学”等问题,已成为牵动东西方千万家长的普遍性热点话题。黄宗之、朱雪梅几年前出版长篇小说《破茧》,将视点聚焦于新移民家庭孩子在的成长历程,此后“青少年成长题材一直在他们心中折腾、酝酿、孕育,终于催生出这部新作《藤校逐梦》。作者从跨域、跨时空的视野,以贴近现实的小说叙事,触及到时代脉搏的律动。开拓了教育题材小说的新空间。小说通过中国与美国三个不同的华人家庭“留学、读名校”的故事,生动、艺术地演绎了两代人悲欢离合的境遇及其人物复杂的心路历程。
家庭教育之重,是小说警世策人的主旨。《藤校逐梦》提出的问题发人深省,进入21世纪、在经济发达、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的互联网时代,父母如何教育孩子、如何对待孩子的升学、留学问题?是以进名牌大学、读名校为终身目标,还是帮助他们树立人生的理想?是为子女规定学习的专业,还是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
小说中的辛洁与惠萍,是作者着力塑造的两位母亲形象,她俩是学生时代的闺蜜,现在虽然分别在美国与中国生活,但在对待孩子们升学的问题上却惊人一致:考名校、不上名校誓不休。包办孩子的学习专业,以便将来找到体面的职业,获得高薪。惠萍把儿子文森送到美国留学,就寄居在辛洁家。移居美国多年的辛洁坚持要女儿上名校哥伦比亚大学学经济管理,欠下十多万美元的债,可是她不喜欢,毕业后想继续读电影学院,母亲坚决反对,后来虽退让一步又坚持上名牌电影学院。而惠萍一心要儿子文森读完预科上医学院,将来毕业当医生,反对他到实验室做助理,以致文森读不下去,差点自杀而死。从这两位女性身上,我们看到许多母亲的影子,她们虽然都是受过高度教育的现代女性,但在对待教育子女的态度上:其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封建意识依然根深蒂固;其二,封建的家长专制观念顽固不化,企求包办子女的升学与求职;其三,两位母亲从小就萌生的“名校情结”未能在自己身上实现,于是把希望寄托于子女,这是现代社会一种经过包装的利己主义。用“上名校”取代孩子们人生的目标,忽视青少年完美人格的建立,实质上是对孩子们自尊、立志的扼杀。这是当今家庭教育最大的缺位与失败。
教育家福禄贝尔说:“国家的命运,与其说是掌握在掌权者手中,倒不如说握在母亲的手中。因此,我们必须努力启发母亲-——人类的教育者。”《藤校逐梦》以直面现实的勇气,向辛洁、惠萍这样的母亲们发出了呐喊:“我们该给子女提供什么样的养分与成长空间?”,即使考上哈佛、耶鲁,北大、清华等名校实现了,那以后呢,人生的目标又在哪里?它如同黄钟大吕的洪亮之声,具有强烈的警世意义。
2.海外求学路上的寻梦录。
《藤校逐梦》以跨域视野,精心塑造了三位不同类型的华人青年形象。作家的笔下的华人青年个性鲜明、血肉丰满,触摸到灵魂深处,感人至深。他们的求学经历与成长之路给人深刻的启迪与沉痛的反思。小说中,既有坚韧顽强的勇敢追梦者、在理性之光的照耀下给人带来的审美冲击,也有头顶中美名校炫丽的光环者,梦断异乡的悲剧。
文森曾是中国留学大潮中的少年,送到美国上中学,考大学时进了著名高等学府哥伦比亚大学。他阳光帅气,温厚善良,有爱心,有追求,富于同情心。他做义工,热心公益事业。组织同学为流浪汉捐衣物御寒。父母指令他读医学预科,将来上医学院,毕业后当医生。可是他不情愿,读书几年倍受折磨,学业成绩下滑,勉强毕业。在极度烦恼郁闷中受人欺骗而误食毒品,被学校开除。他一度消极悲观,一蹶不起,甚至企图自杀。在困难的生死挣扎中,流浪汉约翰千里寻子的精神激发了他重新生活的勇气。他没有气馁,从挫折中惊醒。他的可贵在于栽了筋斗后能爬起来,重新振作精神,终于考上了自己非常钟爱的专业,圆梦攻读生物学硕士,重回哥大。琳达从小就做演员梦,中学就参加了话剧团。可是在母亲的强行安排下,她违心地上了哥伦比亚大学学经济管理,可她一点都不喜欢,学习成绩不好,母亲急的要发疯。毕业后,她不愿找工作,坚持报考公立电影戏剧学院,她依据文森的经历创作了电影短剧本《纽约故事》,作为实践成果送交报考学校。母亲无奈而退一步威逼她报考电影学院名校,琳达断然拒绝。她认为:“年轻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现实,为什么不能追求活得理想,活得自己一点?干我自己喜欢的事。”这位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女孩,乐观开朗,有志向,有理想,自强自信,乐观务实,浑身洋溢一种叛逆精神。经过认真的修改打磨,并请文森主演的《纽约故事》,最终在全美电影学院比赛中一举夺得大奖,终于梦圆银屏,进入了自己所喜爱的电影学府。
名校毕业后又怎样?苏珊,这位从中国顶尖学府清华毕业的高材生,而后又获得美国哈佛博士,学的是热得烫手的金融专业。以后又如愿以偿地进入美国体面的金融界职场工作。她头戴着中美品牌学府的华丽桂冠,一路春风得意。然而她孤傲、矜持,封闭,自私利己,对人冷漠,贪幕虚荣。因此婚姻大事一直得不到解决,直到认识彼得,然而,同样自私自利,为我独尊的彼得在谈婚论嫁之时给她沉重一击,她经不起一场风浪的袭击,最终自杀而死梦断美国。
这三位青年,文森与苏珊都从中国到美国留学,他们都在追逐各自的藤校梦。他们的求学路启人深思:青少年的成长与家庭、社会、学校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同时,年轻人的立志、磨砺、树立人生目标、自我发展也极为重要。小说文森考上名校,一度出现挫折,后来痛改前非,重回学校,他热爱自己的专业,人生目标坚定。苏珊虽然一路上名校,却在人生旅途中迷失方向,以悲剧结束人生。而琳达进名校,上了不喜欢的专业,转而上非名牌的电影学院学最爱的专业,却能取得骄人的成绩。
小说引发人们沉重的反思:是要认识到你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读名校是人生的目标吗?不是的,它只是一个过程,人生成长的一个阶段。做一个怎样的人,树立远大理想、建构美好、健全的人格才是人生的目标。《藤校逐梦》生动艺术地展现出三个青年人的梦:文森历经曲折,梦入生物学园林,琳达终于梦上五彩的银屏,而苏珊却梦碎于名牌学府。
3.现实主义艺术魅力长青。
法国著名文艺批评家罗杰·加洛蒂在其《论无边的现实主义》中,曾对当代现实主义出做出新阐释。我理解无论文学写作形态怎么变,艺术手段如何出新,现实主义总是存在,永远变不了,不仅空间无边,时间上亦如此,现实主义是文艺创作的基本规律,现实主义的魅力是永恒的。恩格斯关于现实主义的一段经典论述,今天仍然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我从这里(指巴尔扎克的小说),甚至在经济细节方面(如革命以后动产与不动产的分配)所学到的东西,也要比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3]重温这段话,在今天仍会想起当年於梨华的经典之作《又见棕榈,又见棕榈》,书中写台湾留学生潮中,主人公牟天磊赴美留学的曲折经历与命运。这部作品影响了几代台湾留美的学子,一时竟成为台湾准留学生的导读手册,可见影响力之大。我这样说主要是肯定现实主义的魅力,无意拿这两部作品进行比较。当今中国,海外留学潮的声势与规模都是当年台湾无法比拟的。《藤校逐梦》展现的中国留学生在美国的求学之路与生存现状,以及对中美学子之比较与两种教育体制的思考,小说塑造的文森、琳达与苏珊等人物形象,提供的关于美国高校升学、就读、留学、包括学生的学习、生活及人际交往等方面的种种信息与细节,对现今留学大潮热中的父母与学子有生动、形象的启示与参照作用及审美冲击力。在国内留学潮愈演愈热的形势下,这部作品适时而生,不仅是对中国,对海内外与其他地域也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
黄宗之夫妇的文学创作有近二十年的历史,虽然身居海外,他们的小说却一直坚持现实主义的路子,不生搬硬套西方现代派文学的艺术技巧,不认可西方现代派文学的非理性主义,反传统倾向。他们的创作思想,让我想起巴金一段话:“我不是用文学技巧,只是用作者的精神世界和真实感情打动读者,鼓舞他们前进。我的写作的最高境界,我的理想,绝不是完美的技巧。[4]我以为作家夫妇深受巴金先生创作观之影响。
小说中这种现实主义精神主要体现在:
其一.对时代热点的关注与情怀。别林斯基说:“诗人比任何人都应该是他自己时代的儿子。”黄宗之夫妇移居美国一直关注移民生活题材,对自己的孩子求学、升学有切肤的深层体验,面对国内不断升温的留美学生潮的撞击,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拷问自己把孩子留在美国接受教育的真正意义何在?孩子该从美国的教育中学到什么?并由此,对小孩十多年来美国接受学校和社会的经历反思教育的目的。”[5]他们创作这部长篇是想把当前在海外求学的教育现状呈现给读者,以自己的亲身体验与感受引发千万父母与学子的关切与思考,这种关注现实的热诚与情怀,正是小说现实主义的精髓所在。
其二.对人物精神透视的深度。人物形象的真实性源于于现实生活。小说中两代人物形象,其原型都来自作家周围亲密熟悉的亲人、同事与朋友。两位母亲形象,辛洁与惠萍,尤其是三位年轻人,文森、琳达与苏珊的求学梦命运的书写,对人物精神开掘的深度,都触及到人性深处。文森大起大落的心灵撞击,自我新生意识的觉醒,才女苏珊的悲剧人生对人们的痛感与教训,都强烈冲击着读者的心灵世界。
其三.对情节与细节描摹的真实性。作家在情节构思与细节描写上下功夫很深,小说虽然是虚构的,但故事情节的合理性,细节的真实性直接关系到作品的整体真实与艺术感染力。如小说中文森旧金山跳桥,偶遇流浪汉约翰寻子的情节真实动人,琳达创作的剧本以文森的故事为蓝本,与他的经历勾连起来,构思合情合理,形成戏中戏,文本互涉,有画龙点睛之妙,既点题,又是情节的延伸与发展。父母观看琳达获奖的场面,包孕丰富,叙事跌宕起伏。
这部长篇就叙事结构形式而言,脉络清晰,以辛洁(主线)、惠萍与茱莉亚三家人为经,三位年轻人的求学经历为纬,构筑起长篇小说的骨架。情节冲突集中在留学、升学、选专业等问题中展开。小说的矛盾冲突并非剑拔弩张,二元对立,主要表现在性格与心理层面,如辛洁、惠萍与子女辈的矛盾冲突等。就整体框架而言,小说的三大部分开合自如,文森跳桥开篇,琳达的成功与苏珊之死对比结尾。首尾的情节都极富戏剧性。
对已经创作多部长篇的作家而言,也面临新的挑战,艺术追求无止境,如何进一步提升艺术的表现力,在“怎么写”上多下功夫,以中西文学经典为镜,攀越更高的文学山峰,是作家努力的方向。殷切期望黄宗之夫妇下一步作品有新的突破,新的超越。
[1]江少川:《海山苍苍——-海外华裔作家访谈录访谈录》,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第221-222页。
[2]黄宗之、朱雪梅:《破茧·后记》,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
[3]恩格斯:《致玛·哈克奈斯》,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4卷463页。
[4]巴金《探索集》后记,见《巴金论创作》,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第156页。
[5]江少川:《海山苍苍——-海外华裔作家访谈录》,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第22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