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赏

孙颖

智齿

她懂得唇亡齿寒，懂得唾沫

可以淹没一切

也可以洗涤污垢

这些年，她不断失去亲人

她违背自己，克服孤傲

努力随和，学习与人为邻的技巧

素不相识的人成了她的亲人

她临终才知道

最深刻的痛不是出生，不是死去

而是活著

这样的奖赏

花儿落了，果实是对它的奖赏

一枚果子能够躲过虫子，熬过风雨

成熟的香味是对它的奖赏

对我而言，最快乐莫过于这样的奖赏——

面对白发丛生，布满皱纹的黄昏

没有因为歉疚而哭泣

山姆和大卫去挖洞

表面看，山姆是山姆，大卫是大卫

和我毫无关系

他们挖洞

山姆朝山姆的方向挖

大卫朝大卫的方向挖

他们一直挖

他们就要挖到宝贝时，忽然改变了方向

实际上，挖洞的人是山姆和大卫

也是我

我正在我的方向挖

最接近自己时，最容易丢失自己

在茶馆

上茶

倒茶

饮茶

我们坐着，闲聊

就像从未分开

我还住在她的前楼

躲开父母的唠叨

一溜烟儿跑到她的闺房

说东道西

最后，总要提及父母

一晃二十年

她的父母仍健在，仍健康

而我，仿佛父母仍在楼上

我小心翼翼，笑着说他们的囧事

说他们彼此相爱

我就是高瓦数的灯泡

说他们任性

手拉手住进山里

再也不要我了

（选自《青岛文学》2017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