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诗琪
摘要:花木兰作为中国古代传说中“巾帼英雄”的典型形象,千百年来,木兰故事经国内外多次改编,衍生出戏剧、小说等多部文学作品。本文立足于女性主义视角,以跨文化传播的角度分析中西方对花木兰故事改编的异同,以文本分析法分析迪士尼动画片《花木兰》影片中呈现出的女性形象以及从影片传播的效果对女性主义的跨文化传播做简要分析。
关键词:花木兰 女性主义 跨文化传播 电影形象分析
(一)女性主义的概念
女性主义英文“Feminism”,最先起源于法国,并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流行于英美等國家,是西方女权运动的直接产物。法国思想家西蒙娜·波伏娃在其著作《第二性》中体现出浓重的女性主义思想,她认为女人一直处于的社会的“他者”地位,并且强调了女性经济独立的必要性。
在中国,女性主义的思想自“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流传入国内,中国著名的社会学家、性学家李银河是国内最早一批研究女性主义理论的学者,先后出过《后现代女权主义思潮》、《女性权力的崛起》等多部相关论著。李银河在2003年出版的《女性主义》一书中给出女性主义的定义,她认为女性主义的理论千头万绪,但其核心即为:在全人类实现男女平等。清华大学副教授肖巍则认为社会中男尊女卑的现象必须改变。他补充说,取得像男人一样的地位和权利不应该成为妇女解放中始终强调的重点,而是应当发展一种新的、体现女性特点的语言、法律和哲学理论。并随后提出了“女性主义关怀伦理学”概念。
(二)跨文化传播的概念
那么跨文化传播指的又是什么?玄奘取经、郑和下西洋、丝绸之路,从跨文化传播的角度来看是否会被灌注以全新的意义呢。1959年,美国著名人类学家、跨文化研究鼻祖爱德华·霍尔的著作《无声的语言》正式出版。所谓跨文化传播,指的是文化背景有差别的两个个体、群体或者是组织之间进行的交流活动。武汉大学教授单波认为,传播是对共享文化进行创造、修改和转变的过程。同时他还提出了“文化圈”的概念。实际上,跨文化传播解决的正是来自不同文化圈的人如何进行更好的文化互换交流的问题。
在本文中,笔者对美国迪士尼动画片《花木兰》进行文本内容分析,以跨文化传播视角分析花木兰这个中国女性形象经由迪士尼改编后凸显出来的外貌特征与性格特征来分析其中蕴藏的女性主义,并探讨其中的启示与提出建议。
(一)中国花木兰故事的改编和创作概况
木兰的故事最早要追溯到南北朝时期的叙述诗《木兰辞》,这首诗最初收录于南朝陈的《古今月录》中。整首诗保持五言诗的韵律,全篇共有300字,它生动的讲述了家中长女花木兰,女扮男装,代年弱多病的老父亲从军,之后凯旋归来,最后又辞官回乡的故事。
几百年里,花木兰的故事经过多次改编。在明代万历年间,徐渭的杂剧作品集《四声猿啼声》中收录了《雌木兰替父从军》,进入民国时期之后,花木兰的故事被不断的改编成京剧、豫剧等,并拍成电影搬上荧幕。到了现代,2009年由赵薇和陈坤主演的电影《花木兰》对木兰传奇故事又有了不同的诠释和改编,给主角木兰增添了现代式的感情戏。
花木兰的故事在中国最先从几百字叙事诗演变成几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其中包括有歌舞、戏曲、电影、小说、杂曲等多种形式。不管是在木兰故事的源头《木兰辞》中,还是在之后的各类改编文学作品中,均体现了木兰“忠孝两全”的女英雄形象,塑造了一位可歌可泣的中华巾帼人物。
(二)迪士尼版《花木兰》的跨文化传播思路
保留原故事情节框架,从西方价值观角度进行再创造。1998年和2006年,美国迪士尼制作了《花木兰》动画片第一部和第二部,是首个对木兰故事进行改编的西方力量。如何对“花木兰”这个中国传统人物形象进行“再改编”、“再创造”,使其能既具备文化稀缺性,又具备文化普适性成了迪士尼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实践证明,一部电影作品要想在全球范围内都具备较好的传播效果,则必须进行高质量的跨文化传播。必须对电影进行“多维编码”,且在编码过程中不能过于本土化,也不能过于国际化。
迪士尼在全文仅有300字的《木兰辞》的基础上改编,在动画片《花木兰》中,有关花木兰不忍年迈的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征战沙场而选择代父从军的故事主干没有改变;从军过程中,凭着花木兰自身的坚强奋斗建功立业,战胜柔然匈奴的结果得以保留。然而迪士尼也填补了原作品《木兰辞》中大量的文学空白,增加了诸多细节情节。在这些细节里面,花木兰女性形象发生改变,塑造了动画片中花木兰叛逆、不按常理出牌、渴望实现个人价值的人物形象,体现出西方价值观与女性主义特色。
(一)外在形象:东方人面孔,美国化行为举止
外在形象包括着一个个体的外貌仪容和行为举止两大方面,是个人内部价值观外在表达。在迪士尼动画片《花木兰》中,创作者对花木兰外貌仪容的设计依旧保存浓浓的东方韵味,而花木兰的行为举止,却突破了中国传统女性的“温柔”、“内敛”的形象标签,呈现出“不拘小节”的西式牛仔的特点。
1.外貌特点:符合西方审美的东方面孔
动画片《花木兰》中,木兰有着一头乌黑飘逸的及腰直发、浅黄皮肤;有一双深褐色丹凤眼,狭长有神;鼻子中等宽,鼻梁略扁平;嘴唇厚度中等;鹅蛋脸,面部五官不立体,这些特征均符合西方人的审美品味。在花木兰的服饰上,加入了“裙裾”、“披帛”等汉服传统元素。在木兰进城见媒婆介绍姻缘之前,木兰还在家人的帮助下梳上了云髻、化上了唐朝仕女妆。
2.行为特点:表情丰富夸张、举止随性、行为不受束缚
在影片中,花木兰的外貌按照典型东方女性刻画。而在行为举止方面,木兰举止随性、行为不受束缚、表情夸张。
在影片中,木兰被装扮结束后,正准备出发加入城里的相亲队伍接受媒婆的考核,此时的木兰在院子里一个人东张西望,眼睛左右乱瞟、眉头紧蹙,不安紧张尽显。而到了正式的考核环节,花木兰的“妇有四德”却答得支支吾吾,之前她从未熟记相关知识,时不时偷瞟几眼已在手肘上打好的小抄才能勉强过关。到了展示茶艺环节,花木兰又因一时失误把茶水洒满了媒婆衣服,引发了媒婆屁股着火、面妆花掉等一系列笑话,在影片开头花木兰洋相尽出。
(二)性格特征:自信独立,争取自我价值实现的外向个性
除了造型,在性格刻画方面花木兰人物性格被美国化、现代化:她顽皮可爱、直率开朗、具备“西部牛仔式”的自信奔放的特点。同时花木兰还敢于追求自我价值的意识,勇于突破传统意识的束缚。
1.既能直率表达喜怒哀乐,也有不服输的韧劲
中国传统教义中常强调女生应该“笑不露齿”,而在动画片中,花木兰作为女性形象却不强求自己“恪守妇道”,她直率开朗、敢于直言自己感情。片中,花木兰在只身前往军营的路上,停在树林里歇息时,花家祖先派来保护木兰的守护神“木须”出现,木须一开始为了使花木兰信服自己的神力,对着木兰的胸脯说,“我能看透你的盔甲哦。”木兰听到后感到惊慌,出于本能直接打了木须一巴掌。后来木兰又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行为,主动和木须道歉,并说明是因为自己代父从军紧张,导致神经敏感所致。实际上,在中国传统礼教下成长起来的女性是不会直接表达愤怒、直接表达歉意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动画片《花木兰》中,木兰刚开始训练时,她不光因为身材矮小总被同营队友欺负,还总因为体力不支在各项训练里面总是吊车尾,被李翔批评为“笨拙散漫又扭捏”、“像个大姑娘”。为了让别人刮目相看,花木兰常常自己训练到深夜,后来,凭借着自己的坚韧干劲,花木兰的爬技、军操、射箭能力大幅提高,收获了李翔的赏识和队友的友谊。作为全军营里唯一一个女性,从未因为自己是女性就放低自我要求。花木兰性格中的“坚韧不服输”、“争强好胜”表现了她的自信,并未因为自己是女性就自视低人一等。
2.自我意识觉醒,勇于追求个人的价值
影片还通过各种情节描绘出了一个具备西方价值观的人物形象——花木兰。她不光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还渴求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社会认同,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
片中木兰随军队一同与柔然匈奴对战,却不料中途腰部受伤失血过多,一直昏迷到傍晚。自己女儿身的身份随之暴露。军营首领李翔发现自己最信任的亲信是女人之后,失望至极。身份被曝光的花木兰被流放,陷入窘境的她在冰天雪地里无处可归,只有“木须”和蟋蟀陪着自己。而此时花木兰并未自暴自弃,一连串的打击也让她开始自我反思,她发现自己如此卖命不仅是为了光荣耀祖,也许自己如此努力的做好每件事,更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力。之后在木须的鼓励下,木兰也下定决心奔赴京城跟随军队的步伐,帮助李翔抵抗匈奴。
之后的花木兰在影片中未再掩飾自己的真实性别,选择以女性的身份去协助李翔对抗匈奴势力。男性身份的外壳不再是木兰进入军营的“敲门砖”。作为一个女性,她同样具备实现自我价值、保家卫国、与匈奴战斗的权力,体现了花木兰强烈的自我意识和渴望社会认可的态度。
(三)整体女性形象:从忠孝两全的中国巾帼英雄到注重实现自我价值的“西部牛仔”
中国千年来的传统礼教传递给人们要遵守孝道的观念。“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中国传统故事中的花木兰是出于保家的孝道和卫国的忠心而选择毅然从军,后又因想尽孝,决定放弃高官厚禄归隐回乡,成为中国历史上深入人心的忠孝两全的女英雄形象。
美国作为一个只有两百年历史的国家,不存在封建社会形态,美国社会呈现出现代化、工业化的特征。在美国价值观中,美国人相信个体自身努力的力量,个人梦想主义占价值观主流。他们反对束缚、蔑视权威、个人意识十分强烈,这也符合在迪士尼动画中塑造的花木兰的新形象:她单枪匹马,单打独斗,凭自己的智慧救国、救人民于危难之中。
影片中虽然保留了花木兰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孝道楷模形象,但也赋予了她西式价值观,成为了一个注重个人价值的“西部牛仔”。动画片中的花木兰体现出女性主义思想特征,她开始重视自己作为独立个体的个人价值:这个“个体”无关男女,而是出于人的本能。她对自我价值产生反思与向往——她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不再只局限于家庭,自己不光只是想为家里带来荣光,而更多是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实现理想。
(一)跨文化传播过程的反思
“洋”木兰的塑造体现西方文化殖民的倾向,忽视中西方文化融合。1998年,经由美国迪士尼改编的电脑动画电影《花木兰》被搬上大荧幕,该片一经播出票房爆满,喜获三亿美元票房。然而这部典型的“外黄内白”的“香蕉作品”在中国上映时,反而遇冷,反响却远不如在国外来的热烈。国内影迷普遍觉得改编过后的花木兰形象陌生化,之前所熟悉的传统精神被西化——人们在影片中无法找到自己熟悉的花木兰,传统文化的认同感大大降低。
实际上,迪士尼塑造的花木兰之所以难以获得中国影迷的好感,是因为迪士尼在全球文化传播中处于强势话语权地位,在改编时花木兰改编成一个“美国女性”与“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国女性”的结合体。聪明的美国人非常了解,电影在跨文化传播中所体现的高效性和直观性,因此他们在花木兰身上灌注的美国特色,可谓是为了扩大美国价值观影响力而有意为之。花木兰故事的核心价值观被篡改,中国受众一时间对“新花木兰”感到陌生,难以接受“二十四孝女”到“热情奔放的西部牛仔”的转变。
在影片结局的部分,军队顺利到达京城领功,不料此时单于未死,并掳走皇帝,国家一时间危在旦夕。此时木兰为军队解救皇上献谋划策,她出主意让自己和李翔和单于首领直接对峙,而军队里“三贱客”则化妆成妃子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最后木兰凭借着自己的机智消灭了单于首脑。一时间花木兰成为了民族英雄,皇上向木兰鞠躬,为她拯救国家的行为表示感谢,并赐予她“宰相”的官职……美国人对花木兰形象的塑造,包括影片结局部分都充满了个人英雄主义的色彩:战胜匈奴的胜利果实全部归功于花木兰的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