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金陵

王新芳

在异乡，每每听人谈及南京城的风物，总要支棱起耳朵听个究竟。与人介绍金陵，喜欢说到江宁织造府，說到云锦，说到白局，听者常做恍然大悟状：“这个我听过，原来是南京的啊！”若忍不住追问对方知道南京什么，十有八九竟脱口而出：“南京大屠杀。”这让我备感失落，化用汪曾祺的话来说，好像我们这地方只有国家公祭的时候才被全国人民惦记似的。

南京有什么？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六朝的风流，民国的风骨，秦淮的风情;数不清的文人墨客，道不尽的诗词歌赋，剪不断的缱绻缠绵。没法一一说来，只能你自己去逛去感受。朱自清先生说逛南京像逛古董铺子，这是行家说的话。“你可以摩挲，可以凭吊，可以悠然遐想。想到六朝的兴废，王谢的风流，秦淮的艳迹。这些也许只是老调子，不过经过自家一番体贴，便不同了。”

在这座城市闲游，你没法不去注意那遮天蔽日的梧桐树。1929年，为迎接中山先生灵柩，两万棵法国梧桐便在南京安了家，从此融进了金陵的血脉里。历经百年的风雨沧桑世事变迁，这绿色的手掌依然能在炎炎夏日，为古都撑出一份温润与清凉。沿着颐和路、长江路、中山路，信步彳亍，你会走过几代人的记忆;踏着从枝叶的罅隙间投下的光与影，你会看到这个城市对于朝夕相伴的事物的珍重。

累了，就在老门东的茶馆里吃一碗茶，透过木质的窗棂，瞥见巷子里各式铜铸的儿童雕像，雕像上往往刻着这样的老南京童谣：“我们俩好，我们俩老，我们俩上街买棉袄。冬天给我穿，夏天给你穿！”外地游客不免哑然失笑，也太粗鄙了吧？呵呵，笑就笑吧，南京人大萝卜的性格可是远近闻名。不过有趣的是，这里叫年轻的妹子为“潘西”，据说取《诗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中“盼兮”的谐音，够风雅吧？称自家男友为“小他”，如此生动的昵称，就恨不得把甜腻和幸福写在脸上，可人得很。

这个城市，于我而言还有一点让人着迷的地方，那就是“爱书”。在纸质阅读日益凋敝的今天，先锋、大众、万象、诚品……依然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星罗棋布。在这里，会有一群群青年停下匆匆脚步，在那抹温暖书香里流连。我爱这些年轻的身影，亦爱这城市给予的温度。

不过，若让我从大处说对这座城的感情，竟终于也说不出些什么，或许就如老舍对北平的感情吧——真愿成为诗人，把一切好听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里，像杜鹃似的啼出北平的俊伟。啊！我不是诗人！我将永远道不出我的爱……南京，六朝烟水气江南佳丽地，以其悦纳的气度、率真的脾性偷偷地在你的心上洇上温柔的一笔，最终令你心甘情愿地沉浸在这城市的桨声灯影与寻常巷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