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犀禾
(上海大学 上海电影学院,上海,200444)
首先我要从娱乐片的合法化谈起。娱乐片发展到今天已经站在另一个拐点上。在80年代初期改革开放刚刚开始时,娱乐片一直比较边缘化,并且受到了排斥。当时很成功的电影《神秘的大佛》(图1)是由张华勋导演拍摄的,他的片子在1981年出来时很成功,我和同学也专门拜访了张华勋导演。在交谈中我们了解到张华勋导演对于他的影片获得了市场成功却不被业界认可的事情感到愤愤不平,因为他的票房在当时达到了一亿,而当时的票价只有2毛5,也就是说全中国共有四亿人次去电影院观看这个影片。如果把这个标准拿到今天,比如说《战狼》59亿票房,大约30块钱一张票,那么观影人数就是两亿人口。就我们今天的14亿人口来说,想要相对更准确地衡量出张华勋导演在当年所取得的成就,还应去掉通货膨胀和经济增长,像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工资还不到一百块钱,到了现在差不多一万块钱了,数字变成了原先的一百倍,那么也就意味着现今的票房要达到150亿才能够与当年《神秘的大佛》的票房成就比肩。直到1997年的娱乐片讨论以后,整个电影界和社会才开始对娱乐片有了一个比较正面的看法,觉得社会主义的文艺、改革开放的文艺也需要有娱乐性。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觉得数字可能不能够说明全部。因为电影不光是一个市场产品,其实它还是一个文化产品,如果是从一个电影的文化价值来衡量这部电影的话,数字就不能够完全地说明问题了。很多人在谈电影的时候都会提到票房的多少,我觉得这是很有价值的参考指标,但并不能够成为唯一的参考指标。电影在我国一年的票房产值可能还不如房地产开发商一年的产值,但是电影在文化上产生的影响力是不能够用金钱衡量的。就像习近平总书记在谈到我国经济、政治、社会的发展时所说的那样,国家要取得长远的发展其实更需要文化上的持续动力。如果要推动中国社会复兴、民族复兴,实现中国梦,就要发挥文化的巨大作用,而电影也包括在其中。
尽管我国电影当前的发展态势很好,但根据我国总体发展目标来看,电影文化距离更高程度地为国家总体发展目标服务、为“中国梦”服务还有一些内容还需要完成。这实际上就涉及到了有关中国电影美学40年的一些问题,和王志敏教授侧重于电影研究理论的美学不同,我谈到的美学更多地是广义上的电影美学,也就是关于电影故事、电影内容和题材、电影表达风格、电影语言等涉及一系列美学范畴的电影美学。我更多地是将电影美学作为一个历史学概念,当钟惦棐先生在80年代谈美学时,主要是针对那个时代把电影等同于政治的现象而提出观点的,并在此基础上希望电影回归到电影本体,探寻电影自身的一些规律,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谈电影美学时,电影就是电影自身。
图1 《神秘的大佛》海报 1980
图2 《牧马人》海报 1982(以上图片来源于豆瓣电影)
今天我们再来谈电影的时候,它已经作为一个产业发展到了一定阶段,当然这个成就应该继续保持下去,但同时我们更应该关注电影的内涵,提高电影所能传达出的文化软实力。目前在现实主义影片和主旋律电影的创作中都已经积累了很多的成功经验,一些主旋律电影比如张艺谋的《归来》,冯小刚的《1942》《我不是潘金莲》,还有现代军事片《红海行动》等,都可以称作是有劲道的作品。与之相比,娱乐片应该说是有味道的作品,那么这个劲道和味道应该如何结合呢?这40年的电影发展目前还有很多争议,但能够确定的是一方面这一阶段的发展已经为电影美学开创了多元化的环境,另一方面商业化策略也已渗透到现实主义美学甚至是主旋律中来。我认为电影中商业化话语和票房标准,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中立的,既不偏右,也不偏左,票房高肯定不会是错误的。所以这种尽管人们认为现实主义应该类型化,但如果从美学上深入探究的话,现实主义本身是有张力的,或者说本身是有内在冲突的。而类型化在某种意义上,虽然不能说成是反现实主义的,但其实它跟现实主义在某种意义上不是180度背道而驰,也是150度背道而驰。因为类型化强调模式化、标准化、固定化的东西,而现实主义则不然。我们谈到电影中的经典现实主义,或者谈到谢晋导演拍的影片《天山传奇》《牧马人》《芙蓉镇》时,可以发现导演在努力把握现实本质特征的时候,一方面要尊重电影艺术规律本身,另一方面还要有一种回应现实生活问题、推动现实发展的基本态度,而不是光瞄准票房就可以的。
总的来说,我们应该在美学和产业的标准之间,或者是票房和艺术文化的标准之间建立起新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