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杨 直
问:记者
答:谢逸仙
答:嗯,算是吧,但是别人叫我导演,其实我不是这个专业,也是当年王导走后被逼的。当时他教了我导播方面的东西,但没多久他就离开了,我就被推上这个位置。而且那个时候所谓的电竞还比较原始。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有个稳定的收入,全凭爱好在干。更谈不上什么艺术,那时候DV都拿来当摄像机用。所以我做导演其实是从技术那块开始。有些东西就只能自己做啊,学啊,弄啊。慢慢的就靠自己所谓的经验吧去弄。
答:谁愿意过来呢?比如我找一些传统电视台的人过来。他们看我们活动现场之类的确实会感慨一下,除了我的电视之外,外面还有这么一片天,但说你让他真正进来,他不一定放得下,那是个铁饭碗,而且他在电视台已经混出样子了。电竞对他来说是一个相对陌生、充满挑战的行业,所以很多人也不愿意过来。
答:现在我们已经有一个导演团队了,大概二三十人分了若干组。传统电台的人有,也有传媒类戏曲类这些大学的毕业生。
答:所谓的导演,他第一是策划创意,第二是整体的联动,就是你在执行的过程中,你要控制很多人,直播是很多双手同步完成。而且以我们这行来说,也类似电视行业吧,以秒为单位的,你不能出错。你还要有能力驾驭那些人。有些人他在这个行业也混了很多年,他虽然不干这个,但他见的多呀,脾气比较大。有些人他也帮很多大客户调过音啊,当你跟他说你这个声音不太好的时候,他可能心里不服啊。你得控制他们。
答:以这次KPL为例,它时间比较紧,我们前后就只有七天时间。进货都得进一天,然后24小时连轴转了三天把舞台搭好。彩排了两天,然后执行了一天。
答:就是一些丽雅架啊,景片啊,大屏啊这些,要用卡车一车一车地运进场馆。搭建舞台的话,最基础的先搭一个结构,让他有一个支撑,紧接着还有地板、景片、天上的大屏和地屏,还有那些造型,有贴在后面的,有吊起来的。接着是灯光、音响。先装好吊上去,然后测试。比如音响要测声场,专业术语来说,就是你会拿一个专门接收信号的东西,在这里的频率多少?你要能保证大部分的观众能够听得清楚,音响是放地上还是吊在天上,五米高还是十米高?朝向是十五度朝下还是30度朝下,是偏左还是偏右,这些都需要测试和调试。这些做完了还要调试网络。有些歌手或选手,他可能会在某个区域内活动,我们要保证这个区域内的信号接收正常。再就是保证各种摄像机的传输是不受干扰的。还有工作人员的通讯设备,有无线的通话系统,对讲机等等,看不见的干扰都得把它排除掉,要不然你没有这些通讯系统,回头沟通不上了,整个系统不就瘫痪了吗。现场还有WiFi,我们要拿着专门的机器去测频段,我们要选择一个不会跟其他频段打架的频段。
答:其实在好多个月以前,大家就在策划这个方案,那个时候是纯导演工作的时代。现在的电竞也不像以前的电竞,就是咱们把这个比赛打打就结束了,现在和电影、晚会一样,也需要有一个主题,这个主题有要切合多方面的东西,游戏本身、品牌宣传、政治正确,同时还要追求一些所谓的艺术层面的东西,要表达一种精神啦,状态啦,那大家在策划这个东西的时候,要兼顾很多方面。你主题想好了,然后我们大概分成哪几块,大概是什么样的东西,比如说舞美我们可能会画,然后片子我们可能会去找同类型的。项目组跟着各个部门一起去讨论研究,这个来来回回就得好几个月时间,最后形成一个相对的定版。其实越到后面改的越细,很多东西会改的和开始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像KPL总决赛这种,一般会持续三个月或者四个月。其实像现在的话,我们公司其他组就已经在考虑明年冠军杯的事情。你想明年冠军杯是大概是七八月份到时候的事情,他现在就开始考虑。
答:其实策划和选址是同步进行的。我们在哪个城市用哪个场馆,场馆有没有档期,先把这个东西搞清楚。之后我们还得去实地考察,看一下场馆的硬件条件,大小啊什么的,对于舞美搭建来说很重要。要根据场馆的特性来去设计舞美。导演们还要想一件事情,可不可以使用某种新技术。如果我们预算足够的话,我们也想尝试一下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说这次KPL我们把水跟舞美做一个结合。用的是真的水。你看地屏打开后,正好中间是楚河汉界,然后落下的水流到中间。我们还用了数控的技术,水往下流的过程中是可以形成图案和文字的,然后打投影上去,就像您看到的那个倒计时。他要精准地控制每一滴水,隔一节不放,隔一节再放,像打印机一行一行的。然后比如说每次击杀大龙瀑布就会落一次,至少观众在视觉上会觉得很不一样吧。包括那个龙舟出场的时候会有龙的叫声。我们用了5.1环绕立体声。另外嗅觉方面,我们想营造一个鸟语花香的感觉,所以把香味投在新风系统的管道里,现场就真实的能够感受到那种香味。
答:赛季的开头和结尾一般都是呼应的。开赛的时候是两个老人在下象棋,所以总决赛的时候,我们保留了棋盘这个元素。
答:其实这跟电竞没有什么特别的结合,但也是为了前面的铺垫,为选手登场营造一种氛围。我们还找了国家歌舞剧院歌舞团的演员,帮我们演绎一段故事。项羽和刘邦交战的一个简单的演绎。我们把它分成了三个篇章,就是双龙宴,双龙弈、双龙诀。然后就这样一个篇章一个篇章的下来,来表达整个对抗的过程,这样子就是要让观众看到选手的时候,他会有尖叫,有共鸣。包括选手站定之后,奖杯露出来,通过镜头强烈表达一下这种对抗的状态吧,让支持的人更支持。包括我们前面开幕式的时候,我们甚至都是和电影一样,做了上下遮幅,就看起来是23比9的这样一个状态,不是16比9的。
答:搭建完成之后,先是技术人员测试设备,之后导演上开始联排。这个过程中,调整演员的走位呀,灯光、摄像的角度啊,拍摄手法呀,然后整体工作人员的联动性呀,你什么时候什么音乐起呀,演员走到哪里呀,镜头是哪台机器上啊等等。然后镜头我们除了传统的摄像机,还有一些特种拍摄设备,什么飞猫、天眼、摇臂。有的机器都是要两个人操作,一个专门控制方向,一个人负责摄像机的对焦什么的,都只是为了让这个效果呈现的会更好一些。
答:我没有一直跟。这次负责的那个导演比较强一点。有时候导演就是调整,要求讲完之后,他自己要调整一下,包括大屏素材,它的播放顺序,它的位置。现在越来越多的是多块屏的联动,大屏后面有一套系统。怎么保证我播出去的视频看起来是一个整体。后面有很多双手在操作,但是你也不能保证统一呀,这就要靠导演。然后灯光有时候可能需要换一个或者怎么样,你得派工人爬上去修,还有特效部分或机械部分,升降啊开河啊,还有什么威亚呀数控啊,这些都需要管理。所以导演第一是管理,保证各部门不能出错。第二是要配合彩排,什么点上什么点下,什么点收起来等等。其实这次KPL的总决赛的时候,我们差一点出问题。
答:就是两个龙舟出来的时候,那个龙舟它不是真实的飘在水面上,下面有轨道,其实这是一种视觉欺骗。为了遮住这个轨道,我们就得放那个干冰。本来我们有六台干冰机,到最后开赛的时候烧掉四台,只剩下两台干冰机了。差一点点就盖不住了。
周边采访 1
“我开始和谢导是网友。”
问:您什么时候加入谢导的团队的?
答∶ 我是15年到这边的。
问:最开始怎么认识的?
答:我那时玩游戏也看英雄联盟的比赛。然后我记得应该是S2总决赛,我看了就觉得还挺有意思,我原来是做传统媒体,然后我就觉得,这比赛做的还挺有意思,跟我们做演唱会什么的差不多。但那个时候我不懂,我以为我看到的画面是中国人做的,我说中国人做的挺好。他们其实做的是中文转播信号。我觉得好像我自己有点兴趣。当时他们留了个邮箱,是那种滚屏字幕,然后我发了一个那种介绍信一样的东西过去,说想认识一下,后来谢导就给我打了个电话。
问:第一次见谢导是什么时候?
答: 14年。谢导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看看,然后我说那行,我就借着出差来上海的时候,去太仓看了一下。和我想的不一样。虽然那个时候整个太仓扩充到100多号人,舞美对他们也而言已经飞起来了,一组人做LPL,另一组人做CFPL,那种热火朝天的感觉。但我还是觉得落后。你能从他们的工作状态和这些人身上能看到,整个从业素质还是很低的。
问:那后来怎么会到谢导这边来呢?
答:你想,人都是想往高处走。对吧?当时对我来说,是人生很大的一个抉择,就是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还是觉得说应该跟更强的人,至少比我强的人在一起,因为从小我不管在哪个圈子里面,都还算是混的比较好,所以这个圈子决定了,我自己的好坏,我宁可去好一点的圈子。后来比较打动我的是什么?一个是我跟谢导聊天,我们俩边吃边聊一直聊到十点,整个万达广场关门。然后他给我开了个酒店,就在万达广场旁边,我们俩在酒店聊到半夜一两点。
问:都聊什么了?
答:就是畅想了一下。他觉得他眼中曾经和未来的电竞。其实作为谢导来说,他是中国第一批真正从事电竞赛事制作的人,所以他自己其实有很大的热情。但其实他不是一个专业出身的人,他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人,他当时是已经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是没有能力去达成他想要的成就,所以一定要从外面骗人来。后来我又和Friend见了一面,在三里屯一个吃素食的餐厅。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我来做这个东西,因为我觉得电竞赛事,始终就是一个现场秀,他虽然是给线上和现场的人一起看的,但总决赛在我来看,它其实就是一个像超级碗那样的游戏现场秀,对吧?我说那这个是我的强项,电竞赛事我可能没那么懂,但是你说做秀,这是我的强项,所以就这个契机。
然后当时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事,他们最后一年做LPL。当时已经预感到要丢,所以当时就跟我说,说要不要加入一下,因为我们想要在最后的时候做一次万人场。其实那个时候电竞在中国没有做过万人场,我之前其实不知道,我是后来做完很久了,然后他们才告诉我说,黄龙那一场是第一次所谓真正意义上的线下总决赛,在体育馆里面做万人场。然后聊完了以后,我其实想了两三个月,然后就决定还是来了。其实Friend招我的时候就跟我说,说一方面你可以在PLU先试试电竞的东西,然后除了电竞,其实我们现在还有另外一块业务是龙珠直播,龙珠直播这边有很多娱乐的业务,你可以去尝试。
答:其实整个过程比较痛苦。比较痛苦的一点是跟不上,断层。断层到什么地步,就是我有想法只能跟谢导讲。当时能沟通的人很少,我能跟谢导沟通,其他人可能处于听不懂的状态,我觉得不夸张。而且你试想下,就是听说北京来了个人,然后不知道这个人干嘛的,反正就挺厉害的,什么都得听她的,所有人都不爽。只有老谢听我的,我就把我所有的想法跟老谢说。老谢再去分配工作,大家怎么样去执行这件事情。
LPL第一千场时说想要做一个纪念的片子,然后就问我说,要不然你拍一下这个片子,我当时就很想拒绝。我觉得我不是来拍这个片子的,我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编导应该干的事情。但既然你们让我拍,那就拍。然后我就带了两个摄像出去,然后约娃娃、若风、厂长一些人。
我记得有个比较好玩的是什么?我们去第一届的地方,带若风去看,然后玻璃上起灰了,擦掉那个灰还能看到WE。那个时候若风自己看到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很感动,这个地方已经荒废了那么久,没有人用了都,但是那个东西就留在那了,我们还拍了那个镜头。最后那个片子出来,整个剪辑我让公司的人来剪,剪了三版都不满意,我自己剪,然后让他们挑音乐,挑了三版,还是不行,我自己挑;最后文案都是我自己写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很无助。
答:他应该跟你讲了,他师傅走了以后,他被逼成一个所谓的导演,但我认为他们当时的那种也算不上导演,也不叫导播,说白了就是负责切镜头的。到后来我去的时候,他真的开始在统筹一个赛事的所有的内容,才算一个真正的导演。那个时候他确实已经在做导演的事情,这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想过,对吧?机缘巧合也好,幸运也好,拼命也好,我觉得对他个人来说,他已经完成了自己人生的一个大的飞跃和突破。
周边采访 2
“我是谢导一手带出来的。”
答:我最早认识他是08年。那个时候我只是在PLU帮忙的,不算正式员工。09年下半年的时候才正式入职。到了11年12年,我就被划到了谢导下面。
答:开始是做制片,后来就是自己带活动,带着摄像,主要的技术负责人,主持人,到全国去做一个活动。做完那个活动,整个人在这方面的能力就都被练出来了。之后,我就是项目经理,负责对接、制片和搭建,谢导负责制作和技术这一块。然后还有刘星,专门负责赛事规则啊这些赛事方面的工作。最早就是这样一个架构。
答:因为在那个时间点,我们想给到观众的是一个纯粹的、玩家觉得好看的《英雄联盟》比赛。所以在设置每一个点的时候,都要抓得住观众,玩家在意的点才是最重要的点。而那一届因为我们知道是最后一届,所以在投身的时候,我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我们并没有太多care客户的感受。从开场的铺垫,开幕式的各个环节,到选手的出场,到比赛开始,你可以感受到观众的情绪是一波一波,越来越高的。那场比赛让我觉得最欣慰的是,那是唯一一场比赛结束了,观众不愿意离场的比赛。
在S3的时候我见过一次, 3∶0比赛结束,所有观众都不离场,都在这聊天,就聊这场比赛。可以认为那是一个对作品的回顾。我们当时还做了一件也是违背场地方要求的事情,让选手从两侧走下台,走了30秒,观众就看着他们从旁边走过去,然后上台。在观众看来,这能让他们觉得鸡皮疙瘩会起来。那场比赛最后打到了12点。但非常意外的是当时的公安也没有找我们。
答:可能还需要时间。比如说KPL它其实可以成为一个刷新黄龙的这样的一个东西,但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因为市场变成了这样的一个状态,所以只能去一点点去尝试,然后一点点累积,你可以说15年等同于我们释放了11年到15年的积累。其实现在我们有一些新的认识,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它放到比赛里面,让它变成一个升华。但是我们还在做,还在不断的去思考怎么能让观众觉得更好一点。
比如说前年的时候做第一届王者荣耀冠军杯,我们做了一个cosplay的秀,其实有点类似于霸王别姬的那段故事。那个秀第一天其实就没怎么排练过,包括甲方的人其实都是很担心的那种状态,但是当天开场看到秀的时候,观众的眼泪哗就下来了。而且当时我们其实是希望花瓣有味道,也这么做了,但是事实上洒下来的时候没有味道,花是真花,然后我们喷的香水。
我们现在希望变成一个触动观众五感的状态,其实这次KPL也在做类似这样一个事情。这也是我们工作最复杂的地方,你要去研究人类的情感,也是现在谢导最头疼的地方。其实谢导有些时候会迸发出一些想法会让你拍案叫绝。但是可惜时机不在,可能这些东西都是要经历时间才能放进一个作品里。
答:对于我个人而言,他才是这个行业里最扎实的那个人,什么叫做最扎实,可能我离开了一年,然后又回来了。但是老谢就是不管怎么变,他可能会一直在这里。可能我今天对电竞没有那么多激情热情了,我先歇息一下,让下面的小孩去做,但是他绝对不会选择离开,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是我对老谢的最真诚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