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中国之前

2018-04-17 03:28多索·弗兰杰·棵拉卡
红岩春秋 2018年3期
关键词:重庆飞机

多索·弗兰杰·棵拉卡

心怀期许的等待

尼赫鲁发的电报谈到了我,这让我感到很欣喜。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份发给中国政府方面的电报比任何人的介绍都有分量。晚饭我们吃了点儿冷盘肉和沙拉,感觉还不错。饭后我们闲逛着,然后喝了两杯,也去看了看那些与英国人跳舞的贵妇们。

美军“飞虎队”与战机

我和迈克看了会儿就回去了,然后从各个角度开始议论着这场战争,也试图从目前各個国家的状况和角度去揣摩。

苏联有效地阻挡了德国疯狂的进攻吗?中国的游击战真的奏效吗?从什么角度去描绘这场战争更好呢?难道最终一切都得靠美国人?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形成一个共同的决定?还是让战争一直这么拖延下去?我用之前在加尔各答时所采用过的一些方法来估量,认为这些方法对于分析和把握时局颇有启发。

今天早上,我的第一位到访客人是过来索要签名的。他随身带来两本书,但是我只签了一本。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今天是节假日,我与亚瑟·穆尔在办公室碰了个面。他很热情地招待了我,还信心满满地说他也要亲赴重庆,是“他们”希望他去。

穆尔先生给了我很多好的建议,我得以见到英国信息部(英国信息部始建于一战晚期,并在二战期间于著名的伦敦大学SenateHouse图书馆重新设立,主要负责战时新闻和信息的管控以及宣传战。英国信息部于1946年3月撤销,其战后剩余工作职能转移至英国中央新闻署——译者注)的加尔文先生,他当时负责安排我前往重庆的事宜。与二位在Firpo餐厅共进午餐后,我来到中国驻印度专员公署,与时任中国驻印专员沈士华博士会面。尼赫鲁也给他发了电报并介绍了我的情况,这让我由衷感激。他肯定知道这会让新德里的相关部门加快办事进度。

抗战时期从昆明到腊戍公路上的运输车

沈先生深谙中国文化,还有一位美国太太。迈克告诉我,有一次在加尔各答Calcutta俱乐部的一个活动上讲话后,沈先生被问到中国和日本的文化哪个更悠久。他回答说:“我对日本文化涉猎尚浅,因而不太确定。但我一直在研读《史记》,而书中第一次提及与日本有关的内容是在第26卷。”

我与沈先生畅谈了45分钟,这是我前往重庆之前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离开中国驻印度专员公署,我来到英国信息部驻印度办事处。这里与印度任何政府办公室都大为不同,让人感到很有人文气息。加尔文先生建议我去重庆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两瓶苏格兰威士忌,他说:“那将是你混迹当地新闻圈最好的门票。”

在我离开的时候,加尔文先生祝我好运,并说道:“对重庆不要存在过多的期待,因为没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除了那里饱含着的精神。虽然很艰苦,不过你将会深深地爱上那里。”这就是他给予我的临别赠言。

飞往重庆的旅途

飞往重庆的航班被安排在了第二天,不过由于行程安排得有些匆忙,具体的起飞时间仍然待定。我只知道人们不愿在白天飞往腊戍,因为那意味着即便一切顺利也得半夜才能到达重庆。

据说英国陆军元帅,即时任英军驻印度总司令韦弗尔,在一次临时前往缅甸腊戍的过程中,刚走下飞机便遭遇日机轰炸,当时日军轰炸机几乎与他所乘的飞机同时到达腊戍机场。由此可见,这次飞往重庆的最初一段航程是很危险的。

我了解到了好些关于重庆的情况,显然,到达重庆后,我将会怀念KashmirHouse酒店所拥有的舒适环境,包括便利的设施和卫生环境;我也将告别豪华的克莱斯勒Imperial轿车、广受欢迎的美国女生组合安德鲁斯姐妹乐团以及法国演员和歌手TinoRossi。我被告知重庆很多房子的屋顶都是用茅草简单地盖着,因为日军频繁的轰炸导致很多屋顶都被掀翻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儿,等待着我的前往。

我草草地咽了几口早饭,以至于从加尔各答机场起飞后我就开始感到饥肠辘辘。飞往腊戍的4个小时比我想象的情况好不少。机长后来告诉我说运气不错,通常而言会更为颠簸。大多数时间我们在飞越崇山峻岭,当快要到达腊戍的时候已然黄昏。透过机舱窗户,我看到下面是一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显然遭到过惨烈的轰炸。我也意识到我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再次飞临此地。

当飞机降落加油的时候,太阳正在落山,一抹掺杂着惨白的夕阳红弥漫在天边,泛红的大地,暗绿色的山丘,还有灰蒙蒙中泛着蓝色却又略显苍白的天空。色彩如此丰富,仿佛混合着巴洛克风格和古老的东方神韵,同时带有强烈的缅甸风味,即使是天空也依然如此。我开始察觉一些特有的中国式面容,比如那种略显局促的斜视、突出的颧骨、黑亮的头发、橄榄色的面庞。就像白人常常形容的那样——“黄色面庞的人滔滔不绝地说着洋泾浜英语。”飞机上的乘客座位进行了重新编排,新加入了一些中国妇女和儿童,我们一道前往昆明。

现在已经天黑,天边尚有一线光亮。我突然意识到今天是我的生日,然而我却空着肚子,一整天没吃东西。于是我找到了一块三明治,里面夹着一层略臭的奶酪。飞机上的灯都灭了,但天边那一丝亮光偶尔会照亮乘客的面庞,他们一排排坐着,似乎都睡着了。

凌晨1:30降落重庆

大约两个半小时后我们到达昆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没了树干的圣诞树漂浮在泛着微光的河水上,缓缓顺流而下,我猜那该是长江吧(流经昆明的河流属长江水系或金沙江水系——译者注),但不太确定。趁着飞机加油的间隙,我走出机舱抽了根烟,伸了伸懒腰。一帮美国“飞虎队”的小伙子们赶来迎接我们,我和他们攀谈了起来。从他们的脸上能够看到高昂的斗志,还有最卓越的飞行员独有的精神面貌。

旧时重庆城区到处是陡峭的石梯

这是一群面目清秀、朝气蓬勃并且坚毅果敢的小伙子。讓我感到惊奇的是,这群充满了勇气和胆识的年轻人,没有丝毫粗犷的气息。如果我不了解他们的真实身份,甚至会误以为他们是好莱坞的演员,专门为罗伯特·泰勒的航空主题影片而来。但是我相信,他们在缅甸所从事的工作绝非好莱坞特技。他们追随着陈纳德将军应中国政府的请求而来。起初,“飞虎队”主要负责保卫滇缅公路,但角色很快转变成为中国领空的守护者。虽然他们常常被拿来与拉斐特飞行小队(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38位美国志愿飞行员组成的飞行小队。电影《空战英豪》的原型——译者注)做比较,但是他们绝非毫无顾忌或显得冒失的冒险者,他们是一批在美国军营里受过严格训练的专业技术人员,一旦获许以志愿者的身份前往,他们便义无反顾地签好民事合同而来,加入到中国空军。不过,他们的军饷仍然由美国空军配发。

他们年轻且富有人情味,仍然对美国著名电影演员、舞蹈家、舞台剧演员、编舞、歌手弗雷德·阿斯泰尔和美国好莱坞20世纪最伟大的电影女明星之一金格尔·罗杰斯充满兴趣,当然还有侦探小说、美女、电影杂志和篮球。

我们紧接着从昆明起飞,重新钻入漆黑的夜空。我们乘坐的是由美国道格拉斯飞机公司制造的D.C.3型飞机,性能卓越,乘坐感受很好,除了偶尔轻微颠簸之外,飞机如大鹏展翅般翱翔。飞行员是个美国小伙,让人感觉飞行技巧非常娴熟。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如此平稳地降落过,这与我在英国Croydon机场和法国巴黎LeBourget机场的经历非常不同。

中国航空公司着实是一家坚忍不拔的航空公司。虽然有一部分美国飞行员的加入,但整体而言,中国人是主角。他们告诉我说,在香港沦陷前长达4年的时间里,中国航空公司一直在交战区上空运营,其间仅因受到袭击而不幸地损失了一架飞机——“桂林号”。

当我在昆明再次登机的时候,一位高个儿的中国空军军官占了我的座,同时把我的帽子和外套堆到了更靠后的座位上。这让我有些不快,毕竟中国航空公司运营的是民航客机,我为此还付了挺贵的机票钱。不过这位军官并未携带武器,我也就不计较了,权当是礼节性地让个座吧。

距离重庆还有两个半小时的飞行。当我们到达时,我一只手上的表显示的孟买时间已经是午夜了,另外一只手上的表显示凌晨1:30。

我们降落在了干涸的河床上,这在夏天是无法做到的,因为水位会涨到50英尺深。几名英国大使馆的随员到场迎接我们,真是幸运,否则我得在海关的棚子里打地铺过夜。

在我面前的是300级台阶,重庆的阶梯和地形是出了名的。我爬了一会儿,然后想到还是找地方歇息算了。我驱车来到刚刚那些使馆随员住的地方,得和已经睡着的人一起度过今晚了,我还被告知千万别吵醒他们。

(文章中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特约编辑/小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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