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德启
编辑冷不丁地在微信上问我,你觉得你算暖男吗?我想了想回答,应该还算有正能量吧。于是他说,那么问题来了,被暖男暖的时候,暖男在想什么?
我一下愣住了,赶忙百度了一下“暖男”二字。居然有个英文名叫Warm Boy,什么鬼!我才不是什么Warm Boy!
我很犹豫,如果答了,便是自认是个Warm Boy,实是有些不要脸。但又确实很想回答,因为确实很不要脸。
于是我开始思考,自己何时何地比较暖呢?在那时那地,又在想些什么呢?
我打算讲一个故事,暖出精气神,暖出水平,暖出爆点,才值得在此一说,值得诸君一看。
我曾经有个邻居,非常漂亮的女孩,一次在楼道里经过时遇见,惊鸿一瞥,叹为天人。后来我便试图认识她,别问为什么,她确实漂亮。但毕竟是邻居,一墙之隔也的确尴尬,实在不好意思直接敲门搭讪。
于是我买了一盆花放在她门口,写了张卡片,放了几块巧克力。后来我回家发现我的门上贴了一张纸条,大意就是谢谢,留下了一个QQ号码。终于算是认识了,但是大家工作都比较忙,只是偶尔发发信息,一起下楼吃饭,她邀请同事聚餐的时候我也参加过一次,主要的工作是洗碗。
某夜,在两个人都甚是无聊的情况下,我邀请她来家里看电影。心里的算盘自然不用明讲,是暖男,又不是暖僧。
电影是个还算愉快的片子,因为毕竟不熟,两人分坐在沙发两端看完了电影。随后聊起天来,一切还算顺利。聊着聊着,我感到她心情有异,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虽然我是有些急切地希望“下一步”尽快发生,但我很敏感地察觉到,她有事情是今夜一定要说的,而且和我无关,她只是在等,等自己说服自己。
后来我发现,凡是被称作暖男的,都具备某种层面的敏感,可以迅速地体察他人的隐性需求。
眼看已经夜深,她终于说,她失恋了。我之前问过她,这房子是谁给她租的(当时我住的地方房租比较贵,她年龄并不大,于是有此一问),她说是前男友,算是历史遗留问题,我便没有深究。
这时说起失恋,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还没理清楚。继续说下去,她竟然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我也慌了神。
事情并不复杂,房子是一个男人给她租的,最近她和他终于断绝了关系,她很难过。原因,是因为那男人最近花了越来越多的时间陪老婆,与当初的承诺越来越远。
我想我大概是第一个听她把这么一段旁人看来“不堪”的经历完整讲述的人。她边哭边往我身边一点点挪动,美人垂泪,确实不可方物。雖不是老江湖,至少也并非菜鸟,我清楚地知道,让她坐过来,或者我坐过去,哪怕是手肘互相碰上一碰,那个“下一步”很快就能发生了。
很多时候,决定我们是什么或不是什么的,往往都在瞬间之中,因为那才是真实的。我往远处坐了一些。
我们说了很多话,直到晨光微亮。我自认为,那一晚,我还算是个暖男。
那么,在那一刻,我在想些什么呢?其实就是那个“暖男”之所以成为“暖男”的终极问题,我甚至觉得,这种思维方式在某种意义上定义了“暖男”二字。
那就是:此时此刻,发生些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的?
其实,不论冷暖,不论男女,学会把他人的欲望凌驾在自己的欲望之上,都是人生最大的功课。
我当时觉得,她痛苦的根源,来自被否定掉的自己,那男人显然并未打算与她在一起生活,用那种方式留住她,养在一个遥远的深闺,说残酷些,或许是贪恋她的身体。
有了这个结局,身体之外的一切,便被无情地否定了。
其实所有漂亮美丽的女孩子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一个男人喜欢你,是想和你做爱?还是想和你做饭?
若是那晚我做了些什么,或许在很短的时间里是一种陪伴和安慰,但当她回过神来,她会明白,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跟她讲了些故事,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我在地震灾区遇到的人们,他们人生的苦难,他们的抗争,他们的胜利。这些人没有漂亮的面相,没有白来的恩宠,一切靠自己,是真正的英雄。我希望以此激励她,自强,自立。是不是很暖?
她走后,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虽然床很空,但我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随后长叹一声:我可真是牛逼。
多年后的今天,她早已搬家,甚至离开了这座城市。她试着靠自己的努力去生活,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有了不错的工作,有了很好的生活,与当年那个垂泪女孩,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我一直以为,这里面有些我的功劳。
写完这些,我又想起了久不联系的她,恬不知耻地发信息问,你觉得我是个暖男吗?她回,一直都是。
我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暖呢?她说,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我心里得意,静待答案。
她说,那次我同事聚餐你过来吃饭,洗完碗把下水口的脏东西都清理掉了,我当时觉得你特别暖。
要不是我确实有这样的习惯,我一定以为是她编造的,因为我完全记不得了。
我认定她是不好意思说起那晚的事情,于是继续恬不知耻地问她,那么,那天晚上呢?你在我家哭的那天。
她说,那天其实我特别特别困,但是看你一直在说话又不好意思走,不过确实不太记得你都说了些什么了。
还真是人艰不拆,那晚,我不过是自己暖了自己。至于我清理下水口的脏东西时心里在想什么,鬼才知道,因为我是个上升处女座啊!
所以说呢,暖不是可以被给予的东西,暖,是用来分享的,所谓暖男,不过是把一个热腾腾的太阳捧在手心走街串巷,自己也不觉寒冷,有人被温暖便是值得,至于何时何地,哪时哪刻,所思所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在自以为温暖别人的时候,温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