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祖国那一方蓝天 《空天猎》观后

王亚男

开幕：拦截VS反拦截

《空天猎》是以一场紧凑的海空拦截开启大幕的。拦截不明国籍P-3侦察机一节让我们看到了两处庄严致敬。我军歼11在一前一后拦截目标机时，P-3突然襟翼全放，大幅减速，险些与后方歼11相撞。我不知道主创人员是否有时间研读历史上那些航空拦截的真实案例，但这一细节确实十分生动。美军反潜巡逻机在遭遇对方战斗机拦截时，常常会耍一些小手段给拦截机找麻烦。中国台湾战斗机也曾执行过识别和拦截美国P-3的任务，由于需要拍照取证，而初期执行任务的往往是单座战斗机，飞行员一面要操控飞机一面要使用照相机，精力往往不够分配。正因如此，现在空中识别与拦截多使用双座战斗机进行，便于拍照取证。有一次中国台湾临时调派一架单座F-5战斗机拦截抵近的苏联图-95轰炸机，由于没有携带手持相机，飞行员只能使用机载照相枪，然而机载照相枪是与火控系统联动的，启动照相枪意味着要启動火控锁定对方。结果出现在镜头里的，是“熊”尾炮塔里瞄准F-5随时准备击发的黑洞洞炮口！

有时美军飞行员会在拦截机拍照时突然减速，让拦截机突然冲到前面，难以拍照取证。面对前来拦截的战斗机，美军飞行员最常倚仗的便是P-3的低速性。P-3有4台发动机，厚道一点的飞行员一般会松油门减速，让拦截机冲到他的前方，增加拦截机的操控难度；更狠的甚至干脆关掉两台发动机，让拦截机冲得远远的。有些飞行员更粗鲁，会驾机向拦截机急转，让拦截机无法保持平行飞行。对此一招，拦截机只能采取左右蛇行或不断冲下拉起以保持伴飞。这样的操作对于拦截机飞行员负担很大。不仅解放军飞行员见识过，中国台湾飞行员也多次领教。

《空天猎》镜头中那个P-3襟翼全方危险接近解放军拦截机的画面，让我们不由想起当年的“海空卫士”王伟。2001年4月1日，解放军飞行员王伟拦截美国EP-3时遭突然改变航向的目标机碰撞坠海牺牲，这种突然变向的动作就是美军飞行员的反拦截手段，其意图是用危险接近来压迫拦截机的伴飞航线。

13年后的2014年8月19日，解放军飞行员在海上再次遭遇对中国实施抵近侦察的美军反潜巡逻机。此时美机已从P-3升级为P-8A，而解放军飞行员的座驾也从歼8II换成了歼11BH。在识别拦截的同时，面对美军飞行员的自大与不屑，解放军飞行员绕着P-8做了一个泼辣大胆的桶滚机动。想象一下当时P-8A机组眼前的景象：一架全副武装的重型歼击机与你贴身同向飞行，突然翻转倒扣，像山体滑坡一样压了过来，长度超过5层楼的庞大机身撑破整个视野，遮蔽了强烈的阳光。喷气引擎的轰鸣撕心裂肺，在你目瞪口呆之际，巨大的黑影转瞬间消失，随即出现在另一侧舷窗外，距离你的机翼是那么“亲近”。估计P-8A机组当时想的是，什么人啊？邻居们不用睡觉啊？！太特么危险了！这只是份工作啊，走吧，不走迟早要出事......这架歼11一时成为坊间知名度最高的中国战机，不仅仅因为新闻里的拦截动作，更多的是源于人们发现勇气和血性，仍然脉动在中国军人的血管里。《空天猎》开幕桥段里，解放军歼11长机以半桶滚机动到拦截目标机上方，保持倒飞姿态讥讽对方减速把戏的手法，分明是在向当年那次桶滚威慑致敬。

电影里在P-3灰溜溜离开之际，两架赶来支援的不明国籍F-15强化了开幕桥段的对抗味道。在F-15火控雷达实施照射的当口，两架中国飞机一面采取钻云规避战术，一面以极小高度差密集编队欺骗对手。关键时刻长机以一个漂亮的过失速倒转机动，迅速占据了敌方六点钟攻击阵位，用一个利索的雷达锁定迫使F-15紧急甩掉副油箱机动撤离。虽然这一串战术动作不全然真实，但放在近距拦截与反拦截的非战争环境下，仍然具有不错的可信度。毕竟这种时候，对峙双方没有谁会主动发动超视距攻击，甚至连开启火控雷达照射的行为都不多见。然而越是这样的环境，越是要求飞行员做好各种预案，拥有全面的技战术素养，能够应对各种哪怕是最凶险的情况。

开幕桥段虽然只有短短数分钟，却能勾起观者无限联想。这一幕再不是想象，而是如今祖国海空边疆频频出现的场景。国家的安宁，海空的和平，不能寄托于美好的愿望，还得依靠那群睿智果敢勇于担当，时刻抱定为祖国人民而战的军人。

突防桥段之思考

片中王千源和李晨驾驶歼11战斗机组成双机编队首次奉命执行空域肃清任务时，在奔赴任务空域途中突遭恐怖武装机动式防空导弹袭击。从导弹特有的外形不难判断，这是俄制防空导弹家族中的明星产品萨姆-6。躲避萨姆-6过程中，李晨驾驶歼11连续作出大过载规避机动，不断释放诱饵弹。这里必须强调两点，第一，发光的红外诱饵对雷达制导的萨姆-6没有干扰作用，真正起作用的，是与红外诱饵同时发射的箔条干扰弹；第二，也是更值得注意的，那就是歼11面对萨姆-6这样的防空导弹时，绝不是只能放放诱饵弹这样被动。歼11两侧翼尖可以携带两具电子对抗吊舱，在接到雷达告警接收机告警信号后，它们会同时启动，以相控阵方式对来自前后半球的脉冲威胁施加强大的凝视干扰，为载机提供保护。如果这是一场真实的战争，萨姆-6的火控雷达是否有机会完成锁定都是个疑问。以今天中国空军的体系作战思维，利用卫星和无人机先期侦察，可初步掌控对方防空系统构成。在实际突击编队的构成中，一定会有携带大型电子战吊舱的专职电子战飞机加盟其中，率先对敌方搜索雷达和火控雷达实施压制甚至硬杀伤。

电光火石中，萨姆-6导弹疾速飞来，李晨的歼11座机导弹被紧紧咬住。此刻《空天猎》专门安排了一个令人感怀的片段。那就是带队长机王千源驾机加入规避航线，并要求李晨上升急转脱离，用自己的座机将导弹吸引过来。导弹猛烈的爆炸中，王千源用自己的负伤换来了战友的平安。影片是在以此传达一个信号，即在残酷的战场上，把死亡的威胁留给自己，把生存的希望让给战友，这种生死与共的情谊，为人民军队注入了强大的力量。《集结号》中用张涵宇用自己替下踩上地雷的战友；《我的战争》中刘烨也有类似的桥段。就连美国大片《伦敦陷落》中也安排了“海军陆战队2号准备牺牲”的情节。在中国军人心中，这种为了胜利而勇敢牺牲的精神，显然更为蓬勃。在“一切为了胜利”意志的感召下，透过电影桥段，我们看到的是屹立暗堡之下拉响导火索的董存瑞，毅然扑向敌人机枪射口的黄继光，在蜂拥而至的敌人面前喊出“向我开炮”的于树昌……这样的人物不胜枚举，以至于他们的名字后被加上了“式”，成为一类英模的范本。

一切为了打赢

主人公李晨在决战桥段，采用了歼10C单机远程奔袭渗透的方式，利用敌方搜索雷达扫描间隙和山谷地形遮挡，巧妙实施夜间隐蔽突防。这一情节的安排，在反恐之类的特殊作战环境下确有可能出现，这种飞行一来对载机地形匹配模式飞行性能要求较高，二来对飞行员操作技术要求严苛。现代战争中虽然先进探测手段作用日益突出，但以地物地形作为隐蔽物实施突防仍有现实意义。中国空军在近年的演习演练中，重点加强了全天候作战能力和对地精确打击能力，其中利用地形低空隐蔽突击，被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遠程精确武器如同陆离长铗，然短刀也必不可少，局促战场空间里，用到短刀的时候，很大程度上考验的是飞行员的技战术素养。

片中歼10C以反辐射导弹摧毁敌方雷达设施的情节，想来必定令观众鼓掌称快。从外形上看，片中出现的反辐射导弹应是国产“鹰击”91，如果不是影片考虑突出临空作战的紧凑激烈，这种导弹几乎不会临空发射。真正的“鹰击”91最大射程超过100千米，远超萨姆-6搜索雷达75千米的探测距离。凭借冲压发动机强力推进，“鹰击”91将以马赫数4.5的高速，在先进被动反辐射导引头帮助下把160千克重的“高爆快递”妥妥地送往对方雷达。这种以有人机携带反辐射导弹的防空压制还算是标准打法，考虑到中国电子战专用平台和察打一体无人机的技术水准，这种反辐射态势感知工作甚至可以更加提前。指挥员可以根据作战需求，选择使用具备低可探测性的无人机提前前出，以机载小型反辐射武器发动攻击，甚至调动更遥远的作战平台，用射程更惊人的远程空射武器，借助卫星、无人机和地面数据链节点组成的信息链路，压制敌方防空系统于数百乃至千里之外。为突防集群提前实现“净空”。

决战桥段里最令人血脉贲张的一节，当属李晨驾驶歼10C与恐怖分子首领驾驶的“幻影”2000C对决一幕。两名经验老到的飞行员，以空空导弹和航炮展开了对攻，一时间，诱饵横飞，导弹穿梭。两机最后相向而行，以航炮对射的情景，显然是导演的刻意安排。这一场景真实性固然不高，但相信许多观众可以意会，此举意在凸显中国空军那种敢于“刺刀见红”的战斗精神。想当年，正是凭借这样的精神，中国空军在朝鲜力敌强大美军，取得不俗的战绩。装备和技术固然重要，但敢于面对敌人是需要突破的第一个心理关口，这一问题在片中台词中显然做了精心安排。恐怖分子头子曾这样质疑中国飞行员，“你们的国家已经享受了几十年的和平，如果战争就在明天，你们准备好了么？”这不仅是中国军队的问题，也是美国军队的问题，时下热映的《变形金刚5：最后的骑士》对这一问题也有暗喻：小女孩问手持AT-4的美国大兵，“这东西能干掉霸天虎么？”大兵深沉作答，“不能。能干掉霸天虎的是我们。”

利用空中和地面突击力量，实施一次小规模的反恐特战，恐怕是电影中最具现实意义的设定。在恐怖威胁弥散全球的当下，一支正规化的国家空中武装力量该如何加以应对，是大国空军不得不严肃面对的问题。《空天猎》中以战斗机、加油机、运输机、预警机、无人机、直升机配合地面特战部队组成的小规模联合突击集群，可以看作是复杂任务背景下中国空军多要素作战能力整合成果的展现。各种装备、人员如何协同有效地构建成以“打赢”为目标的作战能力，是中国军队近年来着力强化的重点。当战斗机的受油管插入加油机的锥套，当无人机和预警机为战斗机提供全方位信息支撑，当直升机在火力掩护下进抵投送地域，我们看到的，是背后联合指挥体系所表现出的强大整合能力。

电影始终是电影，不是军事观摩教学片。即便是拥有专业的战术技术支持团队，导演也不得不考虑观赏性与接受度的问题。但是对于那些有军事航空技术素养的人们，这部电影中的诸多情节应该被看作是重要提示。如果明天真面对一场战争，中国空军的真实打法可能不一定是电影场景再现，但是中国空军打赢的理念，装备的水准，协同的意识，以及勇敢牺牲的意志，已经彰显于那一方银幕之外。

责任编辑：武瑾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