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剧的教育与自我教育

董怡林：西戏创始人。西戏是集节展策划、剧场运营为一体的文化艺术品牌。目前已运营：杭州国际儿童艺术节、西溪国际艺术节、杭州国际舞蹈周等多个品牌项目。

谈儿童剧

幼：您如何看待儿童剧？

董：儿童剧更多的是针对儿童的年龄、认知、兴趣点、心理等所开发。目前，国外已成体系，艺术家、心理学家以及儿童教育专家都会介入其中，而国内也已经处于发展阶段。

幼：在您看来，怎样才算是好的儿童剧？

董：我现在发现，有些剧是你一看就觉得太精彩了，看完之后恨不得鼓掌十次、二十次，但是可能想了两三天，也就过去了；还有一些剧，看完之后内心没有马上产生触动，但是它会在你心里一直停留着，时不时产生念想，让你对表演艺术上的理解或者对以前听人说了而没有深刻体会到的概念，完全发生了变化，真正在内心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就是一种“酿生”。我想，对于孩子，也是如此吧。

幼：儿童剧需要针对年龄去细分的吗？

董：是的。比如，我们做过一个针对0～3岁宝宝的戏，这个戏就只针对该年龄段的孩子的认知水平。首先，它必须是近距离的，因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很难控制，而且注意力集中的时间很短。所以每场戏只有60个观众，围着圈坐。其次，几乎没有情节，大多以形状、颜色、动作来表现，针对孩子喜欢的动作与场景来开发。

幼：在您看来，儿童剧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

董：对于我来说，儿童剧最吸引人的就是它无限的可能性。孩子处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和时间里，艺术家那种丰富的想象力，让他们每一次都能看到完全不同的呈现。这种丰富性，有时候是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另外，戏剧发生的现场感，也是特别触动人的。记得有一部戏叫《水孩子》，它是模仿水的各种声音，然后在里面找到水的流动规律。有孩子看完以后，回家看到水龙头在滴水，就说：“妈妈，你看这个水是有节奏的！”这就是亲身体验所带来的对生活的观察与发现。所以我希望，让孩子走进剧场，自己去感受、去体会。

谈孩子

幼：儿童剧相较于绘本、电影、动画片，会带给孩子什么特殊意义吗？

董：首先，我觉得任何一种艺术形式、娱乐方式都不存在互相被替代的可能性，并不矛盾，也没有高低之分。比如，电视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演出会被替代；现在新媒体出来了，又说纸媒会被替代。实际上，每一样东西的体验感都有自身特点，所以一定是一个共存的状态。

那么，对于儿童来说，为什么这种现场的戏剧会特别有意义呢？第一，戏剧教育对儿童来说是一个360度全方位的教育，涉及文学、美学、肢体表演、音乐等；第二，一个戏需要一个团队共同完成，互相协作，但主角永远只有一个，孩子们这时就要思考该怎么办，就算你演的是一棵树，你也要好好地站着，配合完成整场演出；第三，看戏可以帮助孩子培养秩序感，让他们了解规则。很多家长都把自己的孩子放在核心位置，造成孩子有一种“我最大”的心态，以自己的方便为第一要素。但是，很多公共场合是需要被约束的。我们在剧场也发现过这样的孩子，在剧场里吃东西被制止之后，就说：“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在什么地方是不可以吃东西的。”我说：“对！我今天就要告诉你，这个地方是不能吃东西的，你要么出去，要么让爸爸妈妈把你的东西放起来。”他当时可能也被吓到了，因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来制止他。另外，除了常提到的真善美，戏剧其实还会涉及各种话题，以孩子能理解的方式来传达，比如生老病死、宇宙起源、昆虫世界、科学技术等，完全不受限。

幼：我知道您有两个孩子——姐姐和弟弟，哪部儿童剧让您的孩子特别印象深刻？

董：其实有很多，我记得有一部是我引进的剧，来自法国的一部作品——《生命多奇妙》。内容讲的是生命的诞生与发展，那是用卵孵化的各种各样的动物，然后演员会模仿他们的生活，包括繁衍、斗争的过程。整部戏完全依靠肢体动作来完成，而这些肢体动作并不是非常地形似，甚至有些是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我的两个孩子觉得很有趣，看到一种动物就记下来，最后大约记了十五六种动物，很多都是靠他们想象出来的。这就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令他们印象深刻。

幼：这两年看儿童剧，对于您的孩子有哪些影响？

董：在这两年看戏的过程中，两个孩子的变化是非常大的，甚至让我惊讶！姐姐大约从3岁开始就学习画画、钢琴、舞蹈，在这几年艺术教育的学习过程中，她虽然有收获，但是印象并不深刻。反而是这两年的看戏经历，对她的艺术审美有了很大的提高，还有价值观的形成。她现在说的很多话，甚至已经超过一些大人的理解，比如她当时看了一部黑光剧，讲的是50年后的未来科技，很多成年人都说看不太懂。她却说：“看完这个剧之后，我发现舞台是不受限制的。”因为原来的舞台总是在一定的范围里面，但是这部戏的现场几乎是全黑的。它通过各种各样的光线，塑造出不同的场景，演员就是在这些有限的光线组合里表演，这就赋予了观众很大的思维空间。

我还带她去看过一个相对传统的话剧，她当时说：“我觉得有点无聊。一个剧，表达不能这么实在吧。”在她看来，用语言一句一句地去推动的戏，就缺少了想象空间。

而现在，弟弟一个人在剧场看戏，我也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吵闹，因为不管他是否喜欢，至少这一点规则，他是理解的。

幼：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接触戏剧的孩子，在选剧方面，您有什么建议吗？

董：关于选剧，我希望爸爸妈妈不要过多地参与意见，主观地判断孩子的喜好，将自己的想法放到孩子的身上。哪怕孩子从剧场出来有点懵，只要他没有抗拒，你就由他自己去体会。这是大人给孩子的一个空间吧。

当然，家长首先也要把控什么是“好的作品”，这个很难说有什么具体标准去衡量。但是，我觉得家长要做一些事前了解的功夫，查一下剧团的往期作品和评价，多选择一些剧摆在孩子的面前，让他自由选择。也许孩子只是被其中的一张海报吸引，那就让他试一下。

谈未来

幼：看戏剧长大的这代人，和以前的那代人有什么不同呢？

董：这个我不知道，现在还是“实验”开始的阶段，我很难给出一个定论。我只能这么说，以前我是从事房地产事业的，公司里都是一群有理想、有追求的精英，但是后来我进入表演艺术的领域后，就发现这里的人是很“美好”的，这个词是我的第一反应。所以，不能说看戏剧长大的这代人必然会成为什么样子，或者有什么固定特质，但是有一点，他们也许内心会有一份简单，在审美的高度上也会有所提升。

幼：西戏会一直把“亲子单元”办下去，成为孩子看戏的一个平台吗？

董：“亲子单元”会一直做下去。在戏剧这方面，一些国家非常重视，不管是在幼儿园还是小学、中学，都会有强制的课程，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也有这样的平台。

而对于我来说，我是想把表演艺术这件事，当作我后半辈子的事业来做。

幼：将来，“亲子单元”会不会成为你们剧场的主体？

董：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变成一个以“亲子单元”为主体的剧场，因为儿童剧目前是孩子的一个刚需，对于我们来说，市场压力也会小很多。但是，这是一个系统的工程，我不想因为“迎合市场”而放弃其他的表演形式，就像大學的时候有很多社团，学生都会参与好几个。很多人的戏剧启蒙就是来自大学，但是一走出校园就感觉没有戏可看了。所以，如果我们只专注于培养儿童剧的部分，孩子长大后，又没戏看了。

我是把自己放在消费者和观众的角度，是“站”在这个角度，而不是替他们去想。所以，我希望各种艺术形式，都有所涉猎，将一种种鲜活的方式呈现在大家眼前，这很有可能成为大家某种兴趣的一个入口。就像很多艺术家会去看画展、听音乐会等，这些都是相通的，也都是触发他自身艺术研究领域的灵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