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轩:历经磨炼后的蜕变

2018-04-12 16:46秦筱一度
现代青年·精英版 2018年2期
关键词:黄轩

秦筱 一度

有人说2017是黄轩的流量元年,《芳华》刚创下一天一亿的票房纪录,《妖猫传》又成了各大院线的热门,没错,一个既有演技又有流量的演员诞生了。但有谁知道黄轩大热的背后是十年磨一剑的风雨历程,曾遭遇数不清的临时换角、撤档、删戏……连重磅作品《芳华》也因触及红线险遭下架。就像诗人白乐天问的那样:“谁能明白那些寒冬的雪夜苦苦跪求一字的心情?”

寒窗苦读无人问,金榜题名天下知。出道十年,黄轩终于火了。真正塑造我们的,是超越痛苦的日子。正因为历经苦痛,黄轩才得以蜕变,生命之花绽放得越加芬芳迷人。

超越痛苦的日子

“没有什么明星愿意在拍戏前花几个月的时间参加集训。”

冯小刚之所以找黄轩来演刘峰,不只是因为他本身与角色的相似程度高,还因为黄轩没有明星架子,肯为角色吃苦。果然,不负冯小刚重望,黄轩花了好几个月时间认认真真参加集训,只为将角色完美地呈现。

拍《妖猫传》时,黄轩喝酒,读诗,愣是撑了三天没睡觉……只是为了找到角色需要的崩溃的感觉。虽然早些时候《芳华》面临着“下架危机”,可是好在老天似乎是看到了黄轩一路走来所留下的泪水与汗水,两部电影顺利上映,他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在坚持与渴望中,黄轩彻底火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在各种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的文艺片里挣扎的男青年了,可是他的演绎经历却是一部心酸史。正是在超越痛苦的日子里,黄轩真正地成长了。

这要从黄轩的童年说起。如果用一个词形容黄轩的童年,那就是“离别”。

1985年,黄轩生于甘肃兰州,父亲是一名普通工人,而母亲是一名舞蹈演员。从小父母离异,母亲去了广州,父亲到北京再婚,他11岁就开始住校,一个人生活。迫于生计,每隔两三年便要搬一次家,新认识的朋友刚刚熟络就不得不分离,有人追着火车一直跑到站台尽头,独自坐在火车里的黄轩则从兰州一直哭到陕西。于是,少年的他,不得不学会在建立友谊之初就随时准备着失去。似乎是这个缘故,黄轩从小就比其他小孩子来得敏感、内向,不善与人倾吐心事,在他看来,树比人要靠得住。于是,在宿舍门口,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一个害羞的男孩,正对着三棵树说着什么。孤独,似乎是刻在了黄轩的骨子里,直到现在,他还是会直言不讳地说“我天天都很孤独”。

不知是因為内心的抵触,还是因为语言问题,黄轩的成绩一直很差。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迷上了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还给自己“谋了一条出路”。“我不考试了,我要去学舞蹈。”母亲最终还是同意了——文化课跟不上,学个一技之长也是好的。

学舞蹈,先天条件很重要,如果条件不好,那就意味着要比别人多吃许多苦。很不幸,黄轩就是条件不太好的那个,不过好在他足够刻苦。但是,黄轩也被刻苦害惨了。“别去参赛了,先休息半年吧。”原本被老师推荐去参加苗子选拔赛,却因为练功受伤,被拦在了大门外。

原本就内向的黄轩更加抑郁了,闷声不吭地坐在寝室,租一大堆影碟排遣情绪。也不知是看得多了,还是怎么了,黄轩竟然生出了当演员的念头。如此害羞、内向的他要当演员?“你快算了吧,连在大家面前唱歌都放不开,哪是当演员的料?”母亲第一个不同意。

可是黄轩不服气,每天看着前辈们的录影带揣摩演技,想象着如何能用自己的身体展示出角色的意义。即便黄轩如此不顾一切地投身演艺事业,但事实上,他离梦想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三番两次被电影学院刷下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考上了北京舞蹈学院音乐剧系,因为听说这个专业也能学表演。

当大一的黄轩和张艺谋面对面时,可以想象当时是怎样的心情。“黄轩,定了你,好好准备吧!”于是,一通电话让黄轩成了《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小王子。他狂喜、他激动,他感觉自己真的太幸运了,不仅仅因为导演是张艺谋,还因为能和周润发、巩俐演对手戏。

一天,两天,三天……黄轩收拾好行李,早已做好了去剧组的准备,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剧组依旧没有动静。“我们又加了一个王子,由周杰伦来演,小王子的年龄,必须从19岁改成14岁,你就不合适了,导演让我跟你说声抱歉。”同样的一通电话,让黄轩从小王子变回了那个羞涩的男孩。

此后一年,《黄金甲》宣传铺天盖地,黄轩“每看见一次,心里就抖一下”。偏偏电影举办首映礼时,到舞蹈学院挑伴舞,点名要他参加,他又只好硬着头皮去。“太残忍了,所有主创在台上坐着,我在后面伴舞。”演出完一下台,碰到了当初选他的副导演,眼泪唰就涌了出来。对方一愣:“你怎么会在这儿伴舞?”顿了顿说,“没事儿,慢慢来。”

黄轩试图给自己鼓劲,“导演从那么多人中选中了我,他不会看错人的,我是可以演戏的。”但他的人生并没有因为这样的鼓劲而自此一帆风顺起来。

他想飞而飞不起来,不得不接受一个接一个的命运玩笑。

因为舍不得花钱自费买机票去国际电影节,从而错过了《地下的天空》拿奖;跟剧组请好假,兴致勃勃准备去戛纳为《春风沉醉的夜晚》走红毯,却被告知影片中自己被剪得只剩一个背影。

本以为板上钉钉的《日照重庆》《海洋天堂》在最后关头被换角,完全不抱希望的《无人驾驶》却连镜都没试就被导演定下来。

参加《红楼梦中人》选秀,闯入宝玉组总决赛,却因场外投票数不够而遭淘汰;换了角色演薛蝌,却阴差阳错为观众所知……

那些年的心情就像荡秋千,时时把童年深处的不安全感“荡”出来。他自嘲:“文艺片导演都爱找我,大概是因为我身上有种文艺片常讨论的‘郁郁不得志吧。”

“你啊,你跟圈内人多搞好一点关系,想办法巴结一些人,兴许角色就回来了。”朋友劝他,可是黄轩偏不,他从不认为从旁门左道得来的角色能够站得住脚,对于表演的坚持与渴望、“希望能演一辈子戏”的执着才是他脱

颖而出的秘密武器。也是在那几年里,执拗的黄轩被频频换角,他依旧不争不抢,可是命运却最爱跟他开残酷的玩笑。事业不顺,连父亲也病逝,永远离开了他。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他几近崩溃。他整日酗酒,喝醉了就在北京午夜的大街上嚎啕大哭。父亲去世48天后,他在博客上贴出一篇《给爸爸的信》,写道:“你知道吗,你离开了,我觉得好孤独,好孤独……这么大的北京就剩我一个人了……没有人能够像我们这样的相互了解,血脉相通……”文章结尾是10个“我想你”。

而他走出来的方式颇有些戏剧意味:又一天宿醉过后,顶着头痛,黄轩路过一个文具批发商店,店里正在处理文房四宝,20块钱一套,他鬼使神差地掏了钱。黄家祖上是书香世家,他的曾祖父、祖父都是文人,写得一手好字,但到了以当工人为荣的父亲这一辈便失了传,黄轩也没练过一天书法。那天回家,他坐在桌前一写就是一下午,“横竖撇捺照着比划,心和神都凝聚在笔尖上,慢慢就找到了内心的宁静”。

触底反弹,一切刚刚好

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洗礼,黄轩学着用清平淡然的生活排遣忧虑,不再执念强求,也有了更多时间去沉淀和思考,他说:“演员的宿命就是等待和被选择,一个演员只有提升专业素养,才能驾驭更多的角色。”

想通了许多事,黄轩变得更加内敛沉稳,事业也意外地出现了转机。

这一年,娄烨准备把《推拿》拍成电影,他找到了黄轩,让他出演孤独又敏感的小马。“这样演可以吗?”“你不用问我,你就是小马。”就这样,在拥有很大自我发挥空间的一部电影里,黄轩演出了自己的孤独与伤感,他与小马合二为一征服了所有人,一时间名声大噪。

影评人写道:“黄轩将小马从阴郁、顽戾到情窦初开,从暴躁、崩溃到释然满足的情绪转换,在一切东西都看不见的前提之下拿捏到位,展现了惊人的爆发力。”而在黄轩看来,是自己在小马身上回顾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心路历程。

再后来,《黄金时代》里最后陪伴萧红的骆宾基,一边哭一边嚼口香糖的动作,让人念念不忘,许多人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复杂与快要溢出屏幕的悲伤。甚至有人评价:连老戏骨都演不出来如此层次丰富的情感,黄轩做到了。

因为经历过悲伤和疼痛,很多情绪,一直都储存在黄轩的身体里。作为一个演员,他时常能巧妙调動这些情绪。因为经历过孤独和哀伤,对人生的境况有切身体会,他有一把斧子,可以劈开内心的海洋,感知那里面的宽广。

小马和骆宾基这两个角色,让他成了文艺片的宠儿。很多知名导演,开始看到他演戏的爆发力,看到他驾驭人物的得心应手。于是,从电影《推拿》到《恋爱中的城市》,从《长城》到《妖猫传》、《芳华》,我们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这个用心演戏的干净男子。名气姗姗来迟的他正不疾不徐地经营这刚刚好的一切。

拥有一张会被辜负的初恋脸

黄轩没有只在大银幕上耕耘的高冷,也没有常年在小银幕上厮杀的油腻,大而是小荧幕通吃,这样的盛景在最近也只有黄轩了。

从大荧幕上崭露头角的黄轩不出所料的话,会在文艺忧郁男青年的人设上越走越好,可他却退了一步。“你拍了电影,我们怎么没看到呢?”家人问。家人没机会看那些文艺片,那黄轩就拍她们能看的。比如《红高粱》、《芈月传》、《女医明妃传》,比如《亲爱的翻译官》。

而正是在《红高粱》播出之后,黄轩才感觉到自己“脸熟”了的:出门有人认出他来,喊“俊杰”。《芈月传》播出后,称呼变成了“黄歇”。马不停蹄再一部《明妃传》,人们终于能叫出他本人的名字了。

这三部电视剧中他演的都是“女神的初恋”,因此获得了“国民初恋”的称号。在网上,那些爱他的文艺女青年,这样描述他,“有一张会被辜负的初恋脸”。“老粉”们为他鸣不平:明明是国际电影节影帝候选人,被人记住的却不是那些教科书级的表演,而是“傻白甜”的角色,有失格调——在这群人的心目中,黄轩的标签是“文艺青年”。

早几年,黄轩也许会同意他们的论断。那时候他还很拗,“就拍自己想拍的,自己喜欢的”。《地下的天空》片酬一共才5000块,连去国际电影节领个奖的机票都买不了,更因“在国际上获了6个奖,在国内只播了4次”而成为粉丝们口中的笑谈。《推拿》《黄金时代》也无一不是口碑爆棚、票房惨败。

黄轩从电影节拿了各种奖、走了各种红毯回来,家人问:“你每年在拍什么呢?我们怎么什么都没看到过?连盗版碟都没有。”他苦笑。于是他决定拍一些“起码让人看得到的东西”——“演员还是要被别人看到,不然你的表演起码在一个公众视野里是没有地位、没有意义的。而一个演员只有积累了足够的名气,才能有足够的选择。”

这是黄轩的妥协,他知道,在这个粉丝经济横行的时代,一个演员如果不够红,那也不可能走上更大的舞台,去施展自己的才华。他吃过失去机会的苦,深知机会的得来不易。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知道立足应该先于你自己的好恶。这些“让人看得到的东西”,给他带来的是“国民初恋”和“文艺青年”两个标签。对此,黄轩都不买账。“我有很多不同的面。”他每次都温和地纠正,但并不急于解释自己。对他来说,被不被观众理解并没有那么重要。过去整整两年,他几乎都在剧组度过,已经习惯了不被人群和闪光灯包围的日子。相比在北京,今天这个朋友喊吃饭,明天那个朋友喊喝酒,在剧组反而更能静下心来,“你很难感受到外界的变化,只有自己的心一直在学习、感受。”

但2015年,黄轩还是破例“出山”了一阵,硬着头皮跑去参加湖南卫视的真人秀节目《奇妙的朋友》。连熟悉他的娱乐记者都惊讶:“两个月前问你真人秀是什么,你还一脸茫然,两个月后居然就成了真人秀嘉宾……”

他说是经纪人的主意,“为了让我尽快被大家认识到”。

但他也不总是享受孤独,比如每次从剧组回家,打开门看到一地灰尘,就會渴望一个“灯是亮的,厨房里还咕噜着汤”的家。

对于恋爱,黄轩表示自己不是一个特别主动的人,虽然几次恋爱都是争取来的,但都是看准了才‘下手。“如果没有把握,我不会先投射信号,否则会很尴尬。”这样的心态又隐隐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安全感来。

不过好在,这张拥有一张“会被辜负的初恋脸”的男演员,在事业上终于不用应对“被换角”的不安全感了。递来的剧本数量比过去多了好几倍,他终于不再是被选择和等待的那一方。

观众不需要知道自己袜子的颜色

黄轩经常引用著名演员刘易斯的一句话:“观众不需要知道自己袜子的颜色。”他用这句话警告自己,不要追求高曝光率。所以不工作的时候,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生活上,一个人静静的,经纪人都很少联系。

对于向往的生活,他希望是:三个月拍戏,三个月种地,三个月旅行。在个人写真集《轩·轾》中,黄轩也写道:“将来找一个民风好的村子,弄一小院,一亩良田;每日读书,写字,弹琴,种地;时有好友做客,交心品茗,把酒当歌;一年拍一部电影,旅行一个国家。”

实际上,拍戏之外的黄轩,早已有一股“仙气”了。虽然是85后,他却活得像个老人,整日喝茶、读书、写书法,温润如谦谦君子。

参加真人秀时,他没忘了带上自己心爱的茶壶。去《芈月传》剧组拍戏,他会带上笔墨纸砚,没戏,就静下心来练字。哪怕是最忙的时候,他也放不下书籍。《文学回忆录》《僧侣与哲学家》《人间是剧场》《十一种孤独》,他读的书,多半偏向哲学与禅宗。“只要有空就读一读的,有时候早上早起半个小时,也会泡一壶茶,看上四五页书。运气好时,能翻个十页书,心里还是满足的。晚上睡觉前,也会翻几页书,觉得看不进去了,就睡。反正基本见缝插针。”

他的这份内省和自享其乐,特别像歌手李健,时代从窗外轰轰烈烈地过去,也能够安定地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把生活过得活色生香。今年有一段时间,他真的躲进甘孜的山里面,与世隔绝起来,不用手机,用心生活、自省。

这是黄轩考虑了很久的遁世修行,他说:“一个人,只有对自我越来越了解的时候,才会知道人生需要的没有那么多,一切可以简单、更简单。这种体验对你内心的影响很大的。”

他之所以如此执迷于“求道”,无非是在看过了得失、生死、荣辱之后,更加灵澈地体验生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说,人生实在很短,不能就光活着、死去,一辈子就那么算了。人不但要体验快乐,还要学会去体验死亡、别离和痛苦,能解决这些问题的人生,才是完满的。

一直以来,黄轩都在用这种生活,拓宽心灵的深度。若不是历经了人生的无常和苦闷,也许他并不会这样执迷于凝视内心。某种意义上,选择这种生活,也是历经苦痛后开出的花朵。这甚至比他演艺事业的成功,还要重要。因为一个人最终的归宿,都是跟他的心灵深度有关的。

有些人从某一个年纪开始,就一天一天地活成了自己的影子,那是因为内心的厚度还不够丰盈,无法从内心深处,掘凿出更有力量的东西。而一个心灵厚重的人,哪怕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工作,他内心的征途,也会是星辰和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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