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波
中兴有一位42岁的程序员,据说主要是因为面临失去工作岗位而跳楼自尽。这个悲剧无疑使很多中年人的焦虑指数又升高了若干点。
“佛系青年”就是在这个当口突然走红的。这个词语的走红,与前面那场悲剧,包括与之前大范围流行的“中年焦虑”年轻化,显然有着很强的联系。造就“佛系”走红的那篇网文,名字是《第一批90后已经出家了》,“佛系90后”与“焦虑的油腻中年”,一时成为对照的两极。
所謂“佛系”,就是指有也行,没有也行,不争不抢,不求输赢,对很多事看开、看淡、看破。
我认识一个“佛系90后”。2017年10月,她领了结婚证。领证前一个星期,她所在的新媒体公司宣布关门,然后,她开开心心去度了蜜月。
她丈夫比她更早失业,现在夫妻俩每天宅在江南某城的出租屋里一起打游戏。还好,双方父母的经济条件都不算差,已经给他们在这个城市买好了房子,连月供都不用他们操心。
这女孩似乎并没有准备混一辈子,只不过现在提不起精神做事,需要歇歇而已。这种心态,大概已经算很“佛系”了吧。
因为此前采访过某家大互联网公司,我知道某部门有招聘需求,便推荐这个女孩去面试。面试的感觉似乎不错,她的能力也大概能胜任新工作。
至于收入,比她之前的薪酬要高出几倍。然而几天后她回复我说,觉得那家公司“疯狂工作”的状态她不喜欢。她回家继续打游戏了。
“佛系”到这个程度,应该不算90后的多数派。我所知道的很多90后,大体还是一边“佛系”一边努力工作着。
但是,她也不能算小众,因为持这种想法的90后不少见。
毫无疑问,90后能够相对普遍地降低劳动强度,与家庭提供的经济支持密切相关。这是第一代完全没有饥饿记忆的中国人,在他们看来,如果不工作也能不那么差地活着,为什么还要玩命加班、辛苦劳作?
这就触碰到了“为什么要劳动”的问题。
养家糊口当然是劳动最优先的要义,但是,只为了生存、为了增加财富而工作,在相对丰裕的时代,就必然会遭遇普遍的倦怠和逃避,甚至并不伴生愧疚自责。
我所采访的那个互联网公司团队是个销售团队,其中很多早期的销售人员起点很低,但在公司的多年培训中,他们树立了坚定的信念,比如说“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有人认为他们被“洗脑”了,但从某方面来看,培训赋予劳动以意义和价值。
如今,这批销售人员中有很多实现了财务自由,但仍然高强度地加班工作,很难说仅仅缘于对财富的渴望。
除了生存需求,劳动必然还有其他意义。这种意义可能是抽象的,来自信仰,或是无须证明的公理。
如此,劳动才不会成为要逃避的苦役,也唯有如此,“中年焦虑”才能从根本上得以缓解。
只有当工作得失不再等于个人成败,才不需要用极端方式惩罚自己。
既然工作本身就有意义,你觉得比天还大的事业得失,也不过和游戏未通关的挫败相去不远。
(刘振摘自《支点》2018年第1期 图/张艺馨)